临窗读月

这是一封写给你的信。

信中，我不会去说窗外的春意几近荼蘼。我这儿，是座高纬度的城市，春季偏短，短至瞬息。枝头刚刚消弭了残雪，便迫不及待的攒出簇簇的桃花，而那些娇嫩的蕊瓣，在料峭依然的春风中晃动着、摇曳着，如是情人间许下的，战栗着的、不安着的约期。约定，总是要被错过的，像枝头那串串刚刚懵懂的浅绯色的生机，只守望了几许黎明，便在夕阳清冷的余晖中，陨落玉碎在行人的肩头，羽化成一帧令人不忍卒视的凄美。

信中，我不会去问相遇相识时那座小城的近况。那座边陲的小镇历经太多沧桑岁月的洗礼，繁华时的悲喜、战火中的离合，以及那人世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路诡谲。已化作残垣断壁的城墙，掩映着古树苍翠的驳影，透露出几分劫波度尽的安详；爬满青苔的石板路，在几声异乡叫卖的吆喝中，依然保留几丝烟火人生委婉的余韵。它似一位炉火旁打盹的老人，不胜凡人的叨扰，也不经意远方的问候。只适合在风驻的暮秋，在临街的小铺里，温一壶淡酒，眺天边的孤雁，沉淀往事。

我也不会去谈及那些逝去的曾经。既然缘分是不期而遇，那么爱恨也都将无疾而终。所谓故事，无非是痴迷中人忖度上天飞蛾扑火般的风雨一程。那时的情愫轻许，那时的怜爱暗生，苦海飘蓬的两个人既在孑然的尘世相聚相知过，何苦念起时红了彼此的眼睛。人生是一场修行，聚散源于宿命，既然你我早已镌刻好前世的因果，又怎能枉费心机僭越今生？

在信里，我只会写上一个如果。

不为人海浮沉中的逃避，不为落拓江湖里的轻离。不为衣带渐宽的追悔，不为物是人非的变迁。

只为了妥置一个痴痴苦等的灵魂，就算翻云覆雨葬了心，瞒天过海忘了你，而他，不能骗，更不可欺。只为了祭奠明月落处升起的一缕心事，似悬在胸口的风铃，在思念左右的鞭笞下，叮铃叮铃叮铃，催发着余生漫漫每一夜无眠。

如果不相逢，如果不相欠。

如果，还有来生，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