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

留取宽容向未来

按照房龙所引《大英百科全书》的定义，“宽容”来源于拉丁文，系指“容许别人有行动和判断的自由，对不同于自己或传统的观点和见解的耐心而公正的容忍”。显然，这是一个十分宽泛的命题，“偏离主题的吸引力会很大。一旦我们离开主题，天晓得将在哪儿歇脚。”所以，我们这里还是先把目的限定在对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吧。

        我也是一个学生的家长，从幼儿园、小学到中学，我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以自己读书和工作的经历来要求孩子，希望她按照一个正确的模式成长，绕开我所犯的错误，复制我的思维。于是便常常限制孩子的课外活动、规定她的阅读、娱乐乃至生活方式，强迫孩子学习她不爱学习的一些东西，做不爱做的题目等等；每当和孩子发生冲突时，总觉得自己过的桥比她走的路还多，因此强势地维护自己的选择，实际上是圈住了她“行动和判断的自由”，拒绝容忍她的不同观点。这种缺乏宽容的教育方法有时完全事与愿违。尤其孩子上中学之后，住读在校，虽然关心益增，但联系益少，“旗语”相望，徒生无奈。但无容置疑的是，这短短几个月中，孩子在各方面似乎都成长得特别快，超出了我的预料。留给我的思考是：以前的方法是否要做出改变？是不是需要把更多的无奈转化为更多的宽容？更多的信任？可是，回到实际中，比如，回到这个短短的寒假中，又体会到要真正做到这一点有多么困难！让一个家长宽容地对待孩子将面临多么大的阻力，这其中甘苦，相信每位家长都有切身感受。

不是我们不理解宽容的智慧，不是我们不喜欢宽容的风格。也许作为家长，我的勇气太小，或者，是传统这种“历史的惰性力”太强。不管怎样，我最后还是相信了房龙那句反复强调的话：“所有的不宽容都来自于恐惧。”作为中国的家长，我们对孩子的将来总有一种抹不去的担忧，这种感觉不仅源自社会，也源自传统。在中国，大多数孩子一生下来，家长就试图为他安排一个理想的前程，希望他们有一个体面的、轻松的、高报酬而又不花力气的工作，希望他们的人生比长辈好、比别人好，希望他们“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本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但是大家都想把自己的孩子喂成知识海洋中最大的那一条鱼，事业天空中最高的那只鸟，觉得若非如此便前途未卜，甚至可能被社会淘汰。家长的心情沉重，学生的脚步更沉重。这种带有排他性的理想成为了一个很难实现的目标。于是转化为一种恐惧的气氛不断叠加，使不宽容的教育风尚代代持续，苦了孩子，苦了家长，苦了老师，苦了教育，也苦了所有人。

目前，认识到这一问题的人越来越多，想改变这一状态的也大有人在。但遗憾的是，但对于何时方能有所变化，让宽容之风化雨成潮，大家仍没有信心。显然，改变首先应该从家庭和学校开始，但只有个别家长和老师的努力肯定是不够的。因为对学生的宽容不仅是家庭和教育界的事，而应该是一种全社会的责任，是改革开放正能量的一部分，这需要一种更宽容的社会价值取向、以及对发展的多样性的更广泛的包容和赞许。事实上，如果真要把教育作为产业，那它也绝对不是一条只有固定程式标准的生长线——从孔夫子时代的教育就不是如此，现在和将来更不应如此。家庭、学校和社会应该为学生的成长提供更宽容的坏境、更自由的成才模式、更多样化的发展前景；反过来，教育的宽容也会促进社会的宽容，学生的多样性最终会转化成社会的多样性，从而为民族和国家的进步提供更多的和谐和保证。

作为一个家长，我能从宽容中理解到的智慧就是从现在起，要把孩子作为朋友，尊重他们的正常爱好和要求，支持他们合理的选择，平等地和他们对话，随时引导那些萌而待发的或许有些幼稚甚至荒唐的思考。没有天生的正确，没有不经失败的成功。他们今天的错误也许就是我们昨天的失误，我们今天的坚持也许并非是他们明天的选择。这世界变得太快，谁也无法预测他们将来遇到的风雨是不是就是我们熟悉的那种气候。当我们隔着几条代沟眺望遥远的风景时，你是否确信你看到的就是纯粹的真实？未来是他们的，理想也是他们自己的，不要急于越过孩子去为他们设计将来。大树可以参天，小草也能成绿。太高的要求、太严格的管理和太纯粹的规范并不一定有利于构造理想的模式。还是房龙说得好：“纯粹依靠人喂大的猫和狗是人所共知的傻瓜，因为如果没有人把他们从雨里抱走，他们就会死亡。百分之百的纯铁早就被抛弃了，取而代之的是混合金属：钢。”他还说：“这是大自然给我们的启示，大自然似乎一直对标准化的理想很反感。”

也许有家长会说，对孩子的宽容可能是导致一种放任、有放弃责任的危险，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眷顾只不过是爱的体现——站在长者的角度，这话并非没有道理。但爱与宽容并不是矛盾的两极，在孩子成长的各个阶段，爱的内容和方式也应该有所改变，宽容的尺度也要逐渐放开、直到完全独立。中学阶段是孩子独立人格逐渐形成时期，这个阶段和可能需要重新认识你的孩子。犹如一匹马，离开圈养放牧到草原，你要是一直用爱的缰绳拴住它、羁绊它，它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千里马。辽阔的草原、自由的空气、宽容的理解和轻松的环境，也许正是它生长驰骋的必要条件，也是你真爱的归宿。台湾著名作家龙应台，为了认识她远在德国的的儿子，和他一起写了一本通信体裁的书《亲爱的安德烈》（这是语文老师给家长指定的另一个假期读本），她的孩子在一封信中说：妈妈，你跟我说话的语气和方式，还是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你无法理解我是一个成人。你给我足够的自由，但是你知道吗？你一边给，一边觉得那是你的“授权”或“施予”，你并不觉得那是我本来就有的天生权利！对，这就是你的心态啊。也就是说，你到今天都无法明白：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他是一个完全独立于你的“别人”！——也许不同教育传统对宽容的理解会有许多不同，但是安德烈的这份“独立宣言”一定会引起许多东方孩子的共鸣，但愿我们东方的父母也能像安德烈的母亲那样，把爱、喜欢和认识区别开来，带着宽容的智慧去定位自己的义务和责任。那样至少你也会像龙应台一样，在三年的旗语中，感受到“星辰凝望”、“月色满怀”的快乐。

最后，让我们还是回到房龙的《宽容》本题吧,，房龙把现代和古代的所有不宽容分为三种：出于懒惰的不宽容，出于无知的不宽容，和出于自私自利的不宽容。我知道，作为家长，我以前在孩子教育中表现的不宽容肯定与自私自利有关，但是为了将来，我还是想把它主要归结于由无知产生的不宽容，因为这样，随着认识的提高，我们在时代变迁的大潮中，还会有更多与时俱进的机会，还可以通过宽容的智慧，促生出更多的快乐、更多的希望和更多的成功。

和风聚得春潮在，留取宽容向未来。愿我们共同努力，善待明天，走向明天！

                                                                                                                                    2014年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