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风景

个人日记

    时至暮春,暖气犹显可贵,尽管一年四季春天是个温暖的词儿,然清明节以来北方的天气出奇的冷;寒意是从身体深处渗出来的,是一种轻微却深刻的栗冽,让人很不舒服。 只好加上厚厚的衣服,捧一杯热水在手里,还是难以驱除这样的深寒。因为它来自黑夜,是从太阳落山之后随着暮色悄然侵入的,很顽固地驻在身体中不走,心都被它浸透了。由它去吧,索性钻进被窝里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一出出一幕幕的瞎想,要不要写一写从前?从前还是丰富多彩的,不像现在。很多天就这么呆着,不说一句话。外面的世界和我毫无关系。但确实又不想写。记得还是写过,甚至发到网上来了,立刻又删去。写的时候不觉得,回头看颇有些触目惊心:原来我的生活曾经如此的像一部剧本,去回忆,竟如同追剧。

    追剧总有不满,觉得那些年轻的编剧欠缺生活阅历,编来的故事如有加强皮的玉或染过色的翠,似是而非。我的故事则是真材料料,没有动过手脚,如假包换的A货。有很多情节细节,不可编造,一定要亲身经历才写得贴切。但细细想来,真假只不过对我而言是重要的,对旁观者一点都不重要,也许他们更容易接受假故事。不是说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吗,高于,就得造假,就是假的换一种说法。我想我真是一个过于拘泥而不可救药的老顽固,在这个时代还如此较真,和谁较呢?每个人内心都会有些想说又不曾说出的话吧,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无助,淹没在岁月漆黑的河里。果真你能辨出那河流的颜色,又哪里去寻得那沿岸房舍村庄的从前?物已成昨,而况人事!

    近来,老毕的事情,真热闹,似乎从芝麻大小发酵成了大馒头。可是,俺一直无动于衷。这事儿有什么新鲜的?俺老爹,当年(大约是文化大革命),和一个 “ 哥们儿 ”(同学兼职同事)无事宿舍里闲聊,讨论话题 “ ……官僚主义……” 几天后,“ 哥们儿 ” 向组织报告了,俺老爹就地被打成了 “ 右派分子 ”,从一所知名中学教导主任职务直接下放农村劳动改造二十年。那时,还没有我!所以,老毕,你千万别觉得冤。俺恍惚回到了俺老爹的那个时代。 这是一个太刻意的人间。 这样的人间,刚过去的历史尚且已经失真,数千年的呢?就当故事讲吧。或同了《平凡的世界》,如今拿将出来,也算适得其所。只是这样一段无由里,有多少美好曾被反复错过甚至扼杀,如今已无从得知。

   
既是平凡的世界,要用如此苦难的经历苦难的心情一一表述,便再不肯以平凡待之。文字之重,有时承载不起平凡之轻,千百年来日出而作日暮而息书写的寻常,散在黄土地里是一片风景,写进书里便是一地叹息。这叹息太过沉重,重到足以压垮人的躯体,让一个个灵魂穿越岁月倍受煎熬。情绪总会莫名其妙地低落,细究身上并无太大不适,阳光很好,花儿在开,没有什么太让人烦恼的外事。可就是心中发潮,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睡前翻翻 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读它是因为封面下方 路易·阿拉贡 所简介两段话的其中之一,“ 他的作品使我坚信人类一定会生存下去,世界一定会生存下去,我全心全意在这个世界上所信仰,寻求和热望的一切都将恢复起人性的面貌。”但也最多翻个十来分钟就放下了,眼睛倦。

    近来话题不少。 很多人激动,认为有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是不会激动了的,很多年很多年的经历告诉我,人一激动,就会成为炮灰。不管你为之激动的是不是真理,越是真理,越易沉溺,而无以自拔。但我会感动,如果足够真诚,如果足够客观,如果足够素朴,我会为之深深感动。当然,只是自己悄悄地感动一下而已:为这个世界上偶尔还能看到善良,我们面对的其实还是一个生存方式问题。人太多了,这么多人追求豪奢的生存方式,穷奢极欲,任性妄为,问题就会越来越严重,并且永无解决之道,何况人心已经坏到了如此程度。 有时候我想得很极端:宁可无人养老,也不能号召多生,这个世界太拥挤。 近来甚至将  “ 成功 ” 二字都看得邪恶了,也许是我出了问题,搁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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