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

    是否等到姹紫嫣红芳菲尽，而你依旧执著于，那唯一一朵。

                                                                                          文 顾言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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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江南城，霜月十五。穆王在江南游玩，华灯初上，望见江边有个女子在低吟浅唱，人群中的她白裙似雪，歌声宛如天籁，目光清清冷冷，与世无争。

    霞绮散，月隐隐。

    穆王倚在桃花树下，目光从未离开伊深深，就这样安静的站在她的身后，直至夜色朦胧，直至歌声斑驳出记忆，直至旧时光里的人影迷离了眼眸。

    伊深深望着夜色朦胧，匆匆转身离去，却未曾料到脚下有颗石子，踉跄中跌入一个温暖有力的臂膀里，时光仿佛在那一刻凝固，凝固成伤。缓过神来，伊深深忙道歉，公子抱歉了。而双手抵腰间，男子已星眸流转淡然一笑。

    不知不觉中已经穆王出游了三月有余，是该回去了罢。可是此时今日，身边却有了深深让他放心不下终日相思。思量中，他望见她倚在窗前，眼眸犹如深海，让人看不清尽头。

    穆王已和伊深深已相处了一段不算短的时光，可是他却始终看不透她的心。

    可是即使是这般，他还是愿意沉沦在她的眉目间，万劫不复。他一把将她拉入怀里，轻轻地在她耳边呢喃，深深，本王带你离开这里去京城可好？虽是疑问句，确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深深闻言，目光流转到窗外，眸如寒泉，像是割舍了什么一般，抿嘴轻轻的点头。

翌日起程，路途遥远，跋山涉水，千辛万苦，终于抵达。

    并不是每一场遇见都是不期而遇，或许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

贰、

    伊深深一袭素衣长裙，温婉如水，穆王青衫华贵，眉目俊朗。二人比肩来到府邸，深深甜甜一笑，双手抵达腰间，深深见过老爷，见过老夫人，小女深深。

    言谈举止，一派落落大方。

    深深来到府邸，对待下人很好，从不使唤他们，在长辈眼里，也是个很乖巧的女子。于是在众人心里的地位一天比一天胜于怜容。

       怜容是穆王在遇见深深一年前带回家的女子，虽没有给她一个名分，但那也是早晚的事。

    深深是在后院遇见怜容的，“深深见过姐姐，深深初来乍到的，还望姐姐日后多多关照。”

瞅见深深的那一瞬，怜容眼里分明闪过惊恐的神情，稍纵即逝。

   “妹妹言笑了，姐姐今日身子有些不适，过几日姐姐再与妹妹交谈可好？”

    深深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脚步，目光灼灼，仿佛要把她看透一般。

叁、

    今日王府上上下下一片欢愉忙碌，晚上有一场盛大的晚宴，庆祝穆王的生辰，同时，正式介绍深深于大家认识。

    深深冷冷的看着旁人堆满笑的脸，尔虞我诈的官场生活，人世凄凉多变，她比谁都看的清楚。

    众人喝的酩酊大醉时，深深捂住肚子，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王爷，深深……”穆王还未来得及细问，深深已经昏了过去。恍惚间听到穆王怒吼道：“是谁？到底是谁？深深，深深你醒醒。”

    之后有丫鬟指证道，是怜容在深深的杯子里放下毒，而正是怜容提出要亲自操办这场宴会的。

    穆王一怒之下将怜容打入牢狱，“穆王，怜容是冤枉的，怜荣没有，穆王……”

   “够了，我知道你是嫉妒我一直陪在深深的身旁不陪你，以前的宴会你从来没有主动操办，甚至还拒绝，我对你很失望。”

    没有，怜容真的没有，算了。倘若他是真的有心疼惜她，又怎会查不出这一点。心凉至死，万念俱灰。

    深深去劳狱看望怜容，“姐姐委屈了”深深仔细的看着怜容的表情，可是却只见她满脸释然的微笑，“深深妹妹操心了，姐姐过的很好，来世一遭，天要我死，我也奈何不得，妹妹，我想我们心中都知道这毒到底是谁放的，容颜韶华易老，望妹妹不要同我一样被人暗处放剑所伤才好。”

    深深踉跄着走出劳狱，她费尽心机才上演今天这一幕，无非是想看她死不瞑目的模样。

肆、

    是的，江南城的那一场遇见，晚宴上的毒酒，都是深深算计好的一切，这场精妙的局，她步步为营，可是若是一步错，便全盘皆输。而又有谁会知晓，她的心机她的隐忍她的坚强，只为一个他。

    索沿，这个名姓深深的携刻在她的心里，那是她的一世的念想。可是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有那个叫怜容的女子。

    穆王下江南，一眼定终生，穆王终是将怜容带走。

    至此，索沿日日寡欢，眉头紧缩。深爱一个人，什么都愿为他做。深深答应索沿潜入穆王府，报复穆王。这其中的艰苦深深不是不知晓，只是他想。只是他想，所以她愿意，即便，是生命的代价。可是她不知，爱情不止美好如星汉灿烂，还有沉重的枷锁。

    她冷漠清高，她自命不凡，可是却为了他，不惜做一颗棋子，牺牲大把青春年华，却甘之如饴。

    索沿也随着深深和穆王的脚步，三月之后来到了京城，自此深深总是找机会出王府，把索沿的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为他做饭，为他抚琴，可是他的眼里的光芒却从不为她展现，窗棂间透过微微的光，她终于明白，他的世界，她走不进。

    她终于感受到一个女子最悲凉的痛，不是日日相思不能见，而是他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她没有告诉索沿怜容已经死了的事实，因为，索沿只是让深深刺杀穆王，而怜容之死，完全是深深的私心。

伍、

    数日后，深深正在屋内刺绣，她的贴身丫鬟明笙惊慌失措的进来通报，说索沿被抓了，即日斩首。深深心一慌，绣针刺进了指尖。脑中闪过穆王恼羞成怒的脸，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莫非他知道了我私见索沿的事情？

    身旁的明笙小心翼翼的说，“二夫人，我听王爷的贴身侍从说，因为您对王爷怠慢让他起了疑心，他秘密差遣了下人跟踪您，想知道你日日出府到底所为何事，所以…”

    深深如遭霹雳，穆王一向容不得半点忤逆，她不敢多想，在明笙的搀扶下，战战兢兢的跪在穆王的脚下，他背过身，让深深起身，深深连忙说，王爷，求您饶索沿一命。

    孰料王爷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勃然大怒：我念在往日情深的份上饶你不死，而你现在却为那个男人哭的死去活来，我非杀了这个人不可。

    深瞬时昏厥过去，恍惚间，王爷伸手扶她，他还是在她我的罢。只可惜，她的心永远都在那个叫索沿的男人身上，即使，索沿爱的，从来都不是我。

    那是穆王最后一次拥抱深深。

陆、

    京城的桃花灼灼的盛开，伊深深倚在窗前，窗外惊呼声此起彼伏，人潮涌动。眉间，拢起深深的褶皱，眸子里满是泪水。

    长街那头，囚车缓缓而来，她终于望见他，满面污秽，披头散发，不见昔日意气风发，眉目俊朗的样子。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混乱的场面，可是那一瞬，还是不容置疑的向着囚车跑去。

    你去哪里？明笙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还能去哪里呢？

    索沿，索沿，她奋力的呼唤他的名姓。可是人流不息，他哪里听得到？

    索沿离开的日子里，深深思念成疾，日渐憔悴，再也没有为谁展尽欢颜，穆王总是在窗外静静的看着她，心如刀剜。

    今日是索沿斩首后的一年，深深在铜镜前仔细装扮，这一年对她来说就如一场沉沉的梦。

    是否等到姹紫嫣红芳菲尽，而你依旧执著于，那唯一一朵。就像深深于索沿，索沿于怜容，怜容于穆王，而穆王于深深。

    深深在那一瞬忽然明白，自己本就不该愚蠢的以为可以改变命运，却不知它只会走向更加扭曲的路。若不是当初她答应索沿，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那样，她还可以陪在他身旁，看着他嬉笑看着他闹。

    可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于是端起床头的毒酒，再次一饮而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