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鱼

爱是今生不换

文、汝生非鱼 

part one   乐为知己者奏，女为悦己者容

在大学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女生里，苏小暮可以说是异类中的异类。因为她平时既不化妆又不懂得衣服搭配。永远是素面朝天，一头墨黑的头发随意挽起来。身上的衣服也不会随着时令变化而变化，一成不变的是淡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帆布鞋。没有漂亮的裙子，没有高挑的高跟鞋，甚至连女生包里必备的镜子都没有…因此她总是遭到宿舍姐妹的攻击，说她不懂打扮，不合潮流，更狠的批评是来自闺蜜莫染，苏小暮，你她妈的就不是个女人。

苏小暮对诸如此类的说法表示不屑一顾，仍旧我行我素。在她的字典里，自我感觉好就行。尤其是当她看到一些女生穿着高跟鞋面色痛苦艰难行走时，更是深信不疑。其实更深处的原因是在于，她一直认为，素面朝天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她不想她爱的人爱上的只是她层层脂粉所掩盖的面貌。哦对，爱就是彼此真诚坦然面对。然而这种信念在坚持了十八年之后，在一个夏日午后，就悄然夭折了。

当苏小暮花了半天时间勉强把自己打扮得像模像样，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贺闵冷不丁的一句话从头上落下来，苏小暮，你这打扮真…唉…放佛中华文化虽博大精深，却仍旧难觅一词来形容，足可见她打扮的有多糟，多前无古人。

苏小暮被贺闵长长的叹气声气的头顶冒烟，她一下子抓住贺闵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真怎么样？你倒是说呀。贺闵笑着拍掉她的手，我说啊，还是原先的打扮好，英姿飒爽，多酷。

苏小暮撇了撇嘴，人家不是想淑女一回么？

贺闵是新开的恋苏蛋糕店里的老板兼蛋糕师，手艺颇为精湛，会做各式各样的蛋糕，加上人长的阳光帅气，一时之间，便在学校周围声名鹊起。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自小便爱吃蛋糕的苏小暮和莫染慕名前来，因此结识了乐观热情的贺闵。

贺闵把一块草莓蛋糕放到苏小暮桌前，突然俯身问道，苏小暮，春天来了，你是不是也跟着发春了？

part two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苏小暮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但见到裘凉那专注且充满怜爱的神情时，她忽然真切地体会到了作家所说的那种感觉，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一颗心卑微到尘埃里。

那是在大一下学期的一次义务志愿活动中，苏小暮报了名，随着同样怀有爱心的同学去了一所残障儿童学校。在那里，志愿者纷纷表演节目给那些孤苦伶仃的孩子看。其中有一个节目苏小暮记忆深刻，手语表演《隐形的翅膀》。站在最前方的一个男孩，熟练的变换着手形。眉眼细腻，神情专注，嘴里轻声哼着歌词。到了最后的时候，所有人都跟着不由自主地轻声哼了起来，台下的孩子，亮闪闪的眼睛齐齐盯着舞台。苏小暮站在前方，清晰的看到那个男孩眼中雾气弥漫，然后一道清泪轻轻滑过脸庞，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个男孩叫裘凉，大二的。苏小暮听见他的同伴这样唤他。男孩有着很干净的眉眼，淡淡却不失温柔的说着话，像一杯陈年老酒，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在那次活动中，成员分组辅佐孩子功课，苏小暮跟裘凉分在一起。当裘凉不厌其烦的跟聋哑孩子用手语交谈的时候，她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心中恍生异样。自以为防备的严密整合的心扉，竟不自觉的敞开来。

自那次活动结束后，苏小暮开始注重起自身的打扮来，莫染边帮她化妆边神神叨叨，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接着又说，下午叫贺闵一起去玩怎样？

苏小暮知道，莫染喜欢贺闵，可贺闵就是一榆木脑袋。尽管她明里暗里示意了好几遍莫染暗恋他的事实，可他就是跟自己打哈哈，说什么少管闲事。

part three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春末的阳光，越来越明亮。香樟树叶在细风中簌簌起舞，阳光在上面舞蹈，片片树叶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放佛少女的情事，那么热烈奔放。

黄昏时分，小暮在校门口碰见裘凉。那时苏小暮穿着高跟鞋，淡蓝色的裙子，在校门口等莫染一起出去吃饭。然后就看见裘凉迎面走了过来，第一句话便是，咦，小暮，怎么突然换了风格呢？女孩的脸一下子红了，语无伦次的说，学…长，没…有啦。

在等人么？要不一起去吃饭？

苏小暮忙不迭的点头随即意识到不对，又摇头。神色颇为尴尬。

到底是去不去呢？裘凉笑着问道。

去。苏小暮果断道。

素雅的装饰，干净的反射着淡淡光泽，似乎还带有淡淡香味的樟木桌上，是男孩修长的手指。苏小暮坐在椅子上，裘凉把菜单递过来，学长今天请客，想吃什么就尽管点哦。

在等菜的过程中，苏小暮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藏在心中许久的困惑，学长，手语你怎么这么熟练呢？

裘凉显然没想到她突然会问这种问题，怔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沉痛，正要开口的时候，饭菜端了上来，他把苏小暮点的菜推到她旁边，先吃吧。

吃饭的时候，小暮的电话突然响了，是莫染的。她这才想起今天说好和莫染去吃饭的。如果要是让莫染知道自己放她鸽子的话，那后果…苏小暮不敢想。

吃完饭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了，苏小暮和裘凉回到校门口，就看见黑着脸的莫染，旁边还有贺闵。

裘凉立定脚步，用手摸了摸苏小暮的头发，小暮，我还是觉得你以前那样打扮好看些。说完笑着大步离开，身影隐入暮色之中。

苏小暮。莫染气急败坏的走了过来，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竟然放我鸽子。

苏小暮嘻嘻笑着，眼睛却瞥向随后跟上的贺闵，你怎么在这啊。

谁知贺闵阴沉着脸不回答，嘴里还哼哼两声。

唉，小暮，傍晚那个学长是你男朋友么？怎么没听你说呢？睡觉的时候，莫染又搬出那个问题。苏小暮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耳朵，小染，我跟你说了几百遍啦，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莫染又说，今天贺闵不知怎么了，都不怎么说话。苏小暮这才想起确实是这样。于是她拿出手机给贺闵发了条短信，嘿，笨蛋，不开心啊。

一会就收到短信，苏小暮打开一看，大囧，手机差点就从床上摔下来了。原来短信发错了，发给裘凉了。额，小暮，发错了吧。

苏小暮一边暗骂自己粗心一边小心的回了短信。

part four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次日苏小暮把这件事当做笑话告诉贺闵，没想到他斜睨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真的是。

贺闵是在外租房子住，一室一厅，也挺宽敞的。有时苏小暮和莫染没课的时候就会过来蹭饭，贺闵不仅蛋糕做得好，而且煮饭菜也是好手。经常是这样一种情况，当贺闵刚把饭菜端上来，自己还未落座的时候，饭菜就被她们席卷一空。苏小暮一边狂吃一边口齿不清的说，唉小染别吃啦，待会贺闵又要去炒菜了。往往这时，贺闵又重新钻进厨房倒腾起来。而且毫无怨言。吃完饭后，贺闵又会变着花样做一些甜点蛋糕。在贺闵的功劳下，苏小暮她们的体重曾经一度往上飙。

莫染说，贺闵绝对是理想的极品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理会旁边苏小暮呕吐的动作，要是把他娶回家就好了。说完故作惊讶的看着苏小暮，唉呀，小暮怎么啦？是不是被我感动到了？

一天在贺闵那吃晚饭的时候，莫染接到一个老乡的电话，好像有什么事情。莫染匆匆吃完就先走了。苏小暮慢悠悠的吃着，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贺闵定定的看着自己。少年眼神清澈明亮，她在他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小暮。贺闵低低的唤了一声，这样的生活还好么？

当然啦。苏小暮毫不犹豫地说

那一直这样下去好么？

空气突然那么一滞，唯有那句问话一直萦绕于耳边。那这样一直下去好么？好么？

苏小暮不傻，听出了贺闵的意思。伸向盘子的手僵在半空。她故意装傻，以后你跟莫染在一起了，我再来蹭饭你可不能嫌弃我哦。

贺闵怔了一下，眼神的光芒倏然黯淡。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手轻轻拍在她头上，傻瓜。

part five 相思树下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苏小暮的心里涌过一丝酸楚。贺闵当然是理想的男朋友。他不抽烟不酗酒不和女生玩暧昧游戏。有明亮的笑容，喜欢做各式各样的蛋糕，一手好厨艺。用莫染的话说，是打着灯笼都难以找到的男生。可苏小暮就是难以起爱慕之心，尤其是在遇到裘凉以后。

在这之前，苏小暮与裘凉走得越来越近。裘凉是校学生会的主席，她作为校宣传部的干事，平时一些活动或者会议什么的都要与裘凉联络。在一些无聊的会议上，裘凉就坐在她旁边，彼此插科打诨，说些玩闹话。看见领导循声望了过来就正襟危坐，彼此有默契的在底下偷笑。

裘凉待人接物总是彬彬有礼的，既不过分疏远又不过分接近。

好几次苏小暮的同学就缠着她问，裘凉有没有女朋友啊。苏小暮看见她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心里好不舒服，随口信编道，有啊，他女朋友好漂亮的呢。然后那些女生就一脸可惜的悻悻离去。在爱情面前，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吧。苏小暮这样想着。只是她不曾想到过，她就这么随口的一句谎话，竟然一语成谶了。

见到亦宣的时候已接近夏季尾声了。

那时裘凉挽着她的手，亦宣依偎在他怀里。面带笑容的向苏小暮走来。

裘凉说，小暮，这是我女朋友亦宣。本来想早点介绍你认识一下，但她由于有事到乡下去了一趟，现在才回来。

亦宣笑容甜美，身材苗条。苏小暮没来由的一阵自卑。机械式的与亦宣握了握手，同时也明白为什么如此优秀的裘凉，对别的向他示爱的女生委婉拒绝。

尽管内心忧伤，但苏小暮脸上还是挂满笑容，很高兴认识你。

亦宣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苏小暮的那句客气话许久盘旋在空气中得不到回应。她一阵恼火，心想漂亮有什么用，一点礼貌也没有。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part six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苏小暮十九年来的第一场恋爱就这么夭折了。也许这称为暗恋更合适。她一时伤心难过，拉着莫染和贺闵到餐馆，要了十几瓶啤酒，准备借酒浇愁。看着苏小暮大口大口的灌啤酒。贺闵惊讶的嘴巴都张大了，你怎么了？

莫染小声的附在贺闵的耳朵旁说，小暮失恋了。

贺闵一听，忽得夺过苏小暮手里的啤酒瓶，这算什么，来，我陪你喝啊。

苏小暮一瓶啤酒下肚已是头昏眼花，听见贺闵的话，醉醺醺的说，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后来的情况就演变成原本失恋的人停止酗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而劝她的贺闵反倒越喝越凶。

翌日，当清醒的苏小暮一脸抱歉的对莫染说对不起的时候，莫染淡淡的说，别在为那些不属于你的人哭泣，珍惜眼前人吧。

苏小暮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莫染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地说，昨晚贺闵喝醉了一直喊你的名字。

苏小暮到贺闵工作的店里的时候，贺闵正在做蛋糕，他看见苏小暮的时候笑着点头，稍等一下。

贺闵端着一个精致的草莓蛋糕走了过来，刚做好的，尝尝。说完坐在他旁边，好了点么？

苏小暮没有回答，许久才说，你真的不喜欢莫染么？我觉的她很好啊。贺闵一愣。她好跟我有关系么？

她喜欢你。

贺闵叹了口气，我先给你说个故事吧。读小学的时候，因为父亲工作调动，我转入了一所新的小学，我是一个性格懦弱的男孩，在那里经常遭到班上一些孩子的耻笑。有一次，班里一个小霸王当着全班女生的面扯掉我的裤子，许多同学大笑，我羞的面红耳赤。唯有一个女孩子没笑，她态度强硬的要那个男孩向我道歉，并对我说以后有事尽管找她。从那以后，就没有人欺负我了。我很感激那个女孩，那个天天在书包里放一块蛋糕的女孩。那时我便许下一个愿望，我以后要开一个蛋糕店，给那个女孩一辈子都吃不完的蛋糕。后来因为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所以我中途又转学了。但我一直没忘记那个小小梦想。再后来我经过多方打听，得知她在这所学校读书的时候，我特意在你们学校附近开了一家蛋糕店。我知道她喜欢一定会光临的。现在，小暮，我已经有自己的蛋糕店了，只差一个女主人，你愿意么？

part seven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