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老矣,流年绾青丝
靥。流觞
文:苏茉妍
壹:
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我不过是亡国落魄的公主。
镂金檀香炉里此刻青烟袅袅,阵阵暗香袭来,让人有些微困。我坐在软榻前低眉抚琴,额前的青丝垂落于琴弦上之时,我望着那被搁在一旁的金丝绣织的荷包怔怔发呆。自我进宫来,抚琴,刺绣成了陪伴我度过岁月的唯一东西。
杨花似雪的季节,柳絮随风而扬,窗外的景致已毫不吝啬的显出了它的芳华,而我,于这重重宫殿里,将怎样耗尽我的年华。唤了身边的丫鬟涵儿,便要起身往外走。这大好的景致早不在我的意料当中,看着漫天的柳絮,心也跟着飘浮起来,它飘落在我粉色长纱上,轻盈有致,一朵,两朵....瞬时漫天飞舞。
忘了过了多久,我还沉浸在这喜悦中,却被来人的轻咳声打断,涵儿神色慌张的说了声:“参见国王。”而我也从容的走至他面前说了句参见国王。我知道,从我转过身的那一瞬,他的眼光就落在我身上再未离开,我装作不知,低头感触着这近距离的宁静。他将我扶起来,眼里流转着丝丝怜惜,动作优雅的将我揽至怀中:“冰儿,委屈你了。”我依偎在他怀里,却感觉到周边的空气越来越凝重,寒冷越来越强烈。
三年前,我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丫头,整天围在父王的身边转,有些刁蛮任性也不过火。每年的朝贡父王都要亲自去大羲国,那里长途跋涉,崎岖难走。早听说大羲国繁盛强大,我早想去玩玩,也便是那次,我以离国公主的身份同父王一起来到大羲国,来到大羲国国王段锦赫的面前。那是我第一次来这王宫,也是第一次见大羲国王,他剑眉星目,英俊神武,看着不觉脸红了下,我信步走至他面前,挎着他的胳膊说:“以后我要做你的女人。”显然被我这一动作惊了下,父王忙呵斥我:“冰儿,不许胡闹。”之后便是对段锦赫说我不懂事,段锦赫只是大笑了声:“无妨,冰儿可爱的很。”
贰:
事隔三年了,这三年来,我每每想起这句话心里就会升腾起酸涩,我无法想象当初那个慈眉善目的大羲国王怎会残忍到消灭我国家,囚禁我父王,也将我禁足在这红墙绿瓦的紫菡宫。每每望着这偌大的宫殿,心里总会有一丝凄楚。
他经常会下朝之后来看我,我却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对待他,很多时候都是他望着我发呆,而我,坐在一旁,低眉抚琴,当纤细的手指划过琴弦时,冰冷的感觉总会在心底隐隐发作,只是他看不到我的掩饰。
夜夜被繁复的梦靥惊醒,合了衣服,坐在台阶上,有时,一坐便是一夜。想着家破人亡的局面,想着父王毁于一旦的基业,而真正的侩子手却经常出现在我面前,眼神凄楚怜爱的将我揽在怀里,那样动容。可是我知道,这只是个梦,而我,枕着这梦,一晃便是一生。一生逃不过的劫。
岁月还在无止尽的穿梭于我的生命中,我整日依旧淡漠容颜,敛镜自怜。生性再不若从前的精灵,我知道,是时间尘封了那段记忆,就像封锁住了我对他的喜爱。而今想起,那只是一个叫曾经的梦。
在这宫里的生活实在是烦闷,整日的弹琴也驱不走,索性搁下了,带着涵儿出去走走。听说今年的莲花开的早。大朵大朵煞是好看,我偷偷溜出宫,想去看看这莲花哪般娇嫩。当我行至池塘附近时,一曲《相思引》轻歌妙曼的吹进了我的耳里,我停住了步子,看着不远处的男子,一身侠骨,白色的锦袍被风吹起,落寞而孤独,长发逶迤的搭在他后背。还想着这里怎么会有男人,他便转身看着我,眼里似有些不敢相信。
叁:
这大羲王朝里谁都知道,我赵茹冰被皇上禁足在后宫中,只是谁都不曾见过我的容颜,常听宫女们说我肤如凝脂,明眸皓齿,芳泽无加。我总是很淡然的笑着,其实这些并不为过,曾在我的王朝里,那么多王公贵族来求婚,都未被我看上眼,直到见到段锦赫的时候,我才那般渴望做他的女人。他兴许是赞赏我的容貌才情的,所以这三年来我也常被他在口里提及。在我及笄之年,父王说要将我嫁与大羲国王,一是成全女儿的心意,二则与大羲结永世之好。我总是娇羞的颔着头:“全听父王的就是。”
那一年,战火四起,大羲国边境几个小国开始蠢蠢欲动,我知道,一场战火也要开始了。父王每天忙的不可开交,而我每天在我的殿里笔墨琴弦,偶尔捉弄下身边的贴身侍女,倒也自在。只是当静下来时,脑海里总会萦绕出大羲国王的神情,那是我向往喜爱的男人。
一天,父王站在我面前,神情淡然的看着我:“冰儿,恐父王要失信于你了。”我不解的看着父王:“父王此话作何解释?”父王不语,背对着我,我看着他些许冷漠的背影,我知道,父王也是要与大羲为敌了。突然一阵揪心的感觉,我不忍,不忍看到段锦赫那般孤立无援的状况,我哭着嚷着问父王为何如此,父王只是无奈的摇着头:“冰儿,朝政之事你不懂,大羲国每年对附近小国的欺压已让众人忍到了极点,所以这次各国联手讨伐大羲。”我身子一软,向后倒去,原来很多事在看似平静的表面,早已浮动了一层暗涌,随时会一触即发。
之后,我便在自己的殿中,看日升月起,听寒风凛冽。从此,内心便开始孤寂,不想再有任何奢求。那些日子,父王很少来看我,我知道,他是要开始打大羲了,我坐于软榻上,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终于在一个月后,各国开战,硝烟四起,天昏地暗,每天我担忧的打听着战事,任何一方我都不愿有损失啊,可是这个年代的战事怎会是我一个人的想象。一部分大羲兵很快就攻到了我离国都城,眼看离国就被瓦解了,父王拼死杀敌,终还是因寡不敌众,受伤被擒。而我,也被禁足在他宫中。后来才听说,其他各国都大败,死伤惨重,终没有活口。我突然笑了声,是三年前那个小丫头的一句言笑让他在意了么?心里还是疼痛的抽搐了下。
肆:
这一生,我知自己是那水中浮萍。在这红墙绿瓦,被高高围起的宫殿里,我开始变的性情淡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我总喜欢偷偷溜出自己的宫里,去欣赏那万紫千红,夏日到来之际,后花园更是一番美艳动人,我喜不自禁。而这时,一曲《相思引》又回荡在我耳边,我顺着这声音望向了对面,那里,锦衣玉袍舞动在我眼里成了一种刺眼的光。我走近他,隔着十步之遥的距离,他扭过头来看我。我知道,在这后宫里,女子单独见男子有违宫中大忌,可是我不是他段锦赫的女人,我向来喜自由,这好奇之心怎可因宫中规矩而破灭。男子转身的瞬间,我看到那张俊郎的面颊下有我所熟悉的轮廓,只是大不相同的是他的脸上少了份争斗和刚毅。
看出了我的惊讶,他表情自然而和煦的说:“我叫段锦睿。”身边的涵儿便惊慌失措的作揖:“参见王爷。”我一早就想到,和段锦赫有着如此相似的相貌,不是兄弟又是什么。我淡然一笑:“参见王爷。”段锦睿眼里闪过一丝怜惜,我看的出,那是对我的可怜之意,我撇过头,不想触碰他的眼神。
我回到紫菡宫时,段锦赫已经在我宫中了,我看见他眼角流转着的不快,冰凉的双手扶在床榻上,听到我进来,他猛的抬起,眼里因紧张而踉跄了几步,走至我跟前:“冰儿,你去哪了?”我淡淡的说:“宫里太闷了,我在附近走走。”他将我抱在怀里,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爱,可是于我而言,我和他之间,已隔了万水千山。
在这静谧的深宫中,我唯一期盼的就是那张没有争斗,平静的脸,什么时候起那张熟悉的脸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后我经常会去那个后花园,也经常会遇到段锦睿。兴许有着志趣相投的缘故,每每与他抚琴,是那般的自然安详。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走过,也将这飘渺的好感带到了彼此的心间。从此更多了份期待与爱,他说:“既然皇兄未给你任何身份,我当然可以请旨将你许配给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我心里一阵酸痛。如今,早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段锦赫对我的关心我不是感觉不到,只是夹杂了太多人的生命。
那个金丝绣织的荷包已完成,我送至段锦睿的手中时,心里有万般凄楚,原来早在我心底印刻着他的相貌,靠在他怀里的时候是种安然,而不似段锦赫的冰凉。我突然笑了,含着泪,段锦睿为我擦去眼角的泪,他知道我内心的纠结,兴许也是可怜我的遭遇吧。
从此,我与段锦睿真心相投,却是背对着段锦赫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将这感情告诉段锦赫,兴许他会杀了我吧,我冷笑,死,如今在我心里,早成了一种随遇而安。
伍:
这些时日,我也与段锦睿讲述了很多我国的事,包括那场战争,我家破人亡。他是晓得的,要不也不会有那么的感叹,可是这一切终究是无法弥补我内心的恐慌。
段锦赫一直待我如从前,他提出要纳我为妃,我都拒绝了,我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一个杀死我亲人的丈夫,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一个让我爱了又恨的男人,我只能选择拒绝,别无其他。段锦赫也不勉强,只道:“我等你答应为止。”
霜重露寒,隔着重重深宫,笙歌起,却终是寥寥半生叹。
这几天,看着段锦赫眉头深锁,我知道,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只是我不想问。那天看到他焦虑的眼神,我心中却闪过一丝开心,我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自从我家破人亡之时,我便对眼前这个人充满了敌意。他走近我,双手摩挲着我的脸,我不以为然的低着头,感受着他灼热的目光投来的爱恋。我心里颤了下,终归保持着冷静的姿势。
他突然停下了动作,靠在软榻前,身心疲倦的说:“最近边境还有小国来犯,哼,自不量力。”这最后一句话显然他并未放在眼里,就像当年离国一样,也是自不量力被大羲所灭。我转了个身,他突然发现自己说的过火了,紧张的叫了声:“冰儿。”我不语,只当一切都没听到。
燕照国的动作很快,不几个月的时日便行至大羲国五十里之外,段锦赫感受到了此次的来犯并非那么容易,他派段锦睿出征,锦睿自是不敢有违圣旨。锦睿除弹琴诗词高人一筹,行军打仗也是出众,自幼,他便为大羲打退很多次边境的进犯,而今,锦睿出征,自是定能凯旋而归。
那天,段锦赫送大军出城时,说:“朕等着大军凯旋之日。”锦睿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出发了。那几日,常有前方战报,多是锦睿的大军胜利,段锦赫露出满意的笑容,而我也在听到这一切的时候心里宽慰了许多。可是在一周后,突有战报来说:“段锦睿叛变,与燕照国联手要攻打大羲。”那日,是我第一次见段锦赫面上浮现出的恨意以及万念俱灰的感觉。我也没想到段锦睿会如此,让我大感意外之余突然脸上有一丝笑容。
陆:
段锦睿手握重兵,加之有燕照国的帮助,很快打进了宫里,段锦赫一脸安静的等待着命运的扭转。我立在他身后,却有说不出的无奈。当锦睿那张熟悉的脸再次出现在我和锦赫面前时,显然已不是当初那般的宁静,他抬头看向我这边,我无奈的低下头,为什么国家都不能好好相处,为什么要自相残杀。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很显然没有那种胆怯。
“王兄,你这王位坐的也够久了,如今可以换主了。”这样大不敬的话我怎么也想不到来会出自锦睿口中。
锦赫显然并未在意,冷哼一声:“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锦睿持剑欲要上前时,却被从后面出来的一行大军围困住。原来段锦赫早发现了锦睿的图谋之心,而这次派他出征一是为了剿灭燕照,二则也是要揭发他的野心。锦睿被这突来的阵势乱了阵脚,眼里是不敢置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低头,那是锦睿训练有加的亲信兵力,人虽抵不过大军,可真要打起来,锦睿没有半点取胜的可能。
正在锦睿进退两难之时,锦赫已将刀剑伸在他面前,我终是不能面对这样的局面,我突然发自内心的喊了声:“不要。”锦赫的动作慢了下来,可眼里却也是难以相信的看着我,我知道,这对锦赫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可我也不能看到锦睿死在他手下。就在这短小的时间里,锦睿扭过脸,阴冷的目光中充满了怒意,夺过锦赫手中的剑便刺了过去,眼看锦赫没被这突来的动作惊醒,我便一个快步挡在了他面前。冰冷的利剑刺进我的身体,鲜血瞬间汇成河,我看到锦赫焦急的眼神以及锦睿不知所措的表情。
疼痛感渐渐袭来,麻木了我的神经,昏昏欲睡的感觉越来越浓重,我躺在锦赫怀里,用最后一丝力气说:“我终还是死在你手里,但我不恨你。”在我闭眼的那一瞬,我听到了锦赫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冰儿。”那声音,响彻天空,回荡在大羲国上空。只是,一切都终结了。
任谁也无法改变我的命运了,亡国是既定的事实,纵使我躲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而我的爱,也终随着我亡而沦陷。我不怪锦赫亦或是锦睿,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懂。
后来,锦睿被凌迟处死,而我,也在为锦赫挡下那一剑的时候被他追封为妃。生前,无法感受段锦赫的爱,死了,就真的成了他的女人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此后,素面无华。
文章评论
〆℡苏简°
沙发!!
落小枫。
支持
落小枫。
板凳
闲。
哭
〆℡苏简°
[em]e105[/em]我混迹多年,终于坐到沙发了。。。
闲。
亲爱、不给我沙发…
〆℡苏简°
嘎嘎 ,等你完了我再来慢慢看呀
〆℡苏简°
[em]e163[/em]艳姐[em]e152[/em]
池森denn
。
伊诺夕。
亲爱的,么么
小兔妖。
[em]e122[/em]姐姐真厉害
卿蛆。
阿。又来晚了。
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看轻我
[em]e144[/em]哇哈哈哈 板凳
A_Qin
[em]e193[/em]就知道。。。什么都没了
恋若晴枫
[em]e153[/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