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面一片烟

——观电影《白鹿原》有感文：溪面一片烟

也许和洋人的思维方式不同，中国人有时候似乎更偏好夸大其辞。就好比原本平平常常的东西，名字却喜欢称王称霸，连包方便面都非要起个叫“面霸”的名。观众们看过影片《白鹿原》后，内心似乎有了更进一步的感触。

当经过近二十年的拉锯，号称史上最难拍、将用史诗般的电影手法来表现出深沉的、民族的、历史的、内涵的以及厚重感的电影——《白鹿原》，在删了又删，缩了又缩，迟了又迟的反复折腾中终于放映了，或可以说成是部分放映了。然而，在高期望值下，这部未映先红、备受关注的影片也让影迷们有了高失望值。50多万字史诗般的巨作要拍成电影，不仅需要导演的胆识勇气，更需要非同寻常的驾驭能力和导演功底。对于看过原著的观众而言，这部将观众胃口吊到极致的史诗性电影，却成为一部被阉割的原因不明、残缺不全的影片；对于没看过原著的观众来说，它在王全安大刀阔斧地导演下，不小心拍成了一部《田小娥和她的男人们》，或者被拍成了披了件《白鹿原》外衣的家庭伦理剧……

影片以一望无际的金黄麦浪配上三个巨大的红色行书——白鹿原作为切入点，显得苍茫浑厚、气象不凡，让观众觉得史诗级别的电影似已呼之欲出，导演正信心满满地在黄澄澄的麦田里即将做出一只精美无比的巨型蛋糕。可是，随着主题的不突出、结构的松散、剧情的卡滞和表现手法的乏力，就像影片中田小娥抱怨举人老爷的话“摸摸揣揣的，老是成不了事”，观众觉得尽管导演很努力、演员很卖力，原本做成蛋糕的志向却朝着做烧饼的路数去了，原想展示《白鹿原》厚重沧桑与史诗气质的愿望，却只能在片尾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莫名地结束了，就那么没头没脑地结束了……

156分钟的电影，炽烈燃烧于天际的夕阳、一望无际金黄涌动的麦田、图腾般兀立在麦田中的牌坊、苍莽沉郁的渭河平原等画面在片中反复出现，或许是想让场景看起来壮阔，能配得上史诗般的情怀境界，想引导观众认为这就是一部货真价实具有史诗风范的电影，想验证导演的殚精竭虑和用心良苦以及世界级水准。然而，貌似宏大苍茫的空镜头，结合面目全非的删减，零散割裂的剧情，缺少深度的表述，显然是搭了个空架子。虽然有扮演白嘉轩的张丰毅、扮演黑娃的段奕宏和扮演田小娥的张雨绮演技了得，撑了场面，也起到点睛的作用，可惜这“睛”没点在龙的身上。要说这部片子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是，作为艺术片导演，王全安采用了纪实的手法，把年代感、西北风土人情的细节和场面还原得堪称原汁原味。比如：翻滚的麦浪，泥土的气息，辛勤的劳作，破旧的戏台，简陋的窑洞，粗犷的海碗，浓郁的方言，嘶喊的秦腔，挣扎的灵魂，残酷的家法，压抑的生机，还有镜头中频繁闪现的代表活力与平实的大口吃面的汉子，象征着压抑人性的祠堂和牌坊……这些画面让人生动地感受到西北农村一段历史的真和底层民众活着的累。

在我看来，若原著是根象牙，可以通过高明的电影手法和技巧雕琢成名贵精致的象牙制品的话，那么《白鹿原》在这里被制作成了牙签。所有的人物，所有的冲突，没有来得及展开就戛然而止，就好比隔靴搔痒，而版本之说，俨然成为导演王全安自我辩护的救命稻草。似乎在现有电影审查制度下，他只能戴着镣铐去舞蹈，缺少表现的空间。当然， 在被删近一个小时的国内版本中，观众确实不难看出不少反映在逼仄环境下人性绽放的场面都明显有剪刀手到此一游的痕迹，然而，《白鹿原》毕竟不是一间房和一席炕，更不等同于情欲戏。也许，观众弄不清真的是因为剪辑的原因导致影片不够理想，还是导演自身的功力和水平与真正的大师还存在着不小的差距？倘若再给王导300分钟，他真能把《白鹿原》拍好拍到位吗？但观众心里明白的是该片的营销做得很成功、很创世纪，让文艺片发展到了大片时代。

 无论怎么说，王全安的《白鹿原》是没法变成精美的蛋糕了，做成烧饼也不错，能疗饥，且都是麦子做成的。

二0一二年九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