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中的惨味

  有些人，我们心怀感激，那么就用来怀念，并且在心底存留一份牵挂。­

  有些人，我们不必再与其有何交集，那么就用来忘却，让时间的湍流将其淹没，直到无迹可寻。­

  如此，便好。­

   ­

  回学校拿毕业证的那天，起了个大早，换上连衣裙与高跟鞋，对着镜子看了足足有两分钟后终于满意的出了门。踏进校园的时候，科技楼下面已经有学校招生的人摆好了咨询台，高一的学生还没有下早自习，于是便趁着人少去食堂买了两个土豆卷，坐在食堂里慢悠悠的啃完之后便信步朝操场走去。­

  待了三年的校园，多少还是有些留恋，虽然我曾很阴暗的希望有朝一日从头顶飞过的飞机能投下几颗炸弹。只是没想到，在我毕业才20多天的时间里，当我再次踏入这里的时候，竟然会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正欲穿过操场去后面的桑树林的时候，看到有人朝这边走来，虽然以我近视300多度的眼神暂时还看不清来者何人，不过我敢肯定此人我绝对认识，而且我还敢肯定他是冲我来的。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肯定？很简单，直觉。­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向我走来，步子不急不缓，颇有节奏。当他与我的直径距离大约是我的身高三倍这么长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终于，他站在了我面前，依旧是那种俯视的姿态，笑着看着我说，“我就知道会等到你。”­

  我微愣了下，他说的是“等”。我仰头看向他问，“等了多久？” ­

  “两天。” ­

  “你怎么知道会等到我？” ­

  “直觉。”他说。­

  嘿，看来有时候直觉这种东西还挺靠普。 ­

  我与他并肩朝主席台的方向走去，上台阶的时候，脚步有些不稳，险些摔倒。好在旁边的他及时扶住了我，要不然我还不得摔个狗啃泥？­

  “不太习惯穿高跟鞋。”我笑着解释。­

  “挺好看的。”他微笑着说。­

   本来前一妙我还为他这话而暗自高兴，然而他接着又说了句让我感到无比郁闷的话：“可惜就是腿粗了点。”­

  我不满的切了声，扭过头踩着有些不稳的步子噔噔两下就上了主席台。踏上主席台，迎面吹来的风将裙摆微微掀起，记得那时天气还很凉，我与他站在这里，他把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当时我还笑他言情剧看多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笑了下。而此时站在我面前的他，依旧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只不过相比两年前更成熟了些。­

  “在想什么？”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他饶有兴趣的笑着问我。­

  “想你呗！”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他扬眉，斜坐在栏杆上，注视着我。我与他对视一眼，感觉有些恍惚，空气也开始变得静穆。我本想问他这两年过得如何，不过这么矫情的话我终究还是不习惯说出口。­

  “感觉你变了些。”他率先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变丑了？”我笑着问。­

  “怎么会？”他轻笑了下，看着我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像根电线柱子。”我没有开口问他说的是哪个，反倒笑着调侃他。­

  “说话还是那么不饶人。”他呵呵的笑，“从这一点来看，你倒是没怎么变呐。”­

  “没办法，我这人脾气就这么冲。”我挑挑眉毛，很自然的笑了下。半晌他又问我，“准备去哪里上大学？”­

  “去陕西或者宁夏。”我说，“想去远点的地方。”­

  “我就料到你喜欢往远的地方跑，果然是个不安份的小姑娘。”听到我的回答，他并未显得很惊讶，反倒是一副了然的神情。­

  “只是我答应过一个人会等他回来，现在做不到了。不过这样也好，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而且也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去等谁，反倒是很后悔当时答应得太过草率。”我笑笑，像是自语。­

  “你不需要等任何人，你也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他表情复杂的看着我，“因为你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把握的。”­

  “你不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我淡淡的笑了下，并不反驳。他又接着说，“我真的很好奇是一个怎样的男孩子会有这个自信向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更让我惊讶的是，你居然会答应。”

  “他姓帅。我以前觉得他是一个很自信，很率直的人。”我说，“现在我觉得自己的感觉错了。”

  “看来有故事。”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你很想让人去了解，可是你并不愿意让人去了解。”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故作随意的问道。

  “因为你不喜欢被人掌握。”他一语说破。

  “我不否认。”我很坦白的承认。虽然被他看穿，但我并不觉得尴尬。我确实不希望被人了解，更确切的说是害怕被人了解。对我而言，了解便意味着掌握。

   我望着主席台的后方，操场上依然有人在打篮球，年轻的心总是充满活力，似乎总有用不完的激情。右侧的桑树林里，几个女孩子正在拍照，透过稀疏的树枝，我看到她们热情洋溢的脸上泛着令人心动的光彩。我望着他们有刹那间的失神，这里我所熟悉的一切又将变得陌生。

  “其实这两年来，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起你。”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缓缓的说道，而我亦能感觉到身后正默默注视着我的目光。

  “想我什么？”我笑着问。

  “想你的那个冲脾气，你身上的那股傲气跟倔强。还有你在大街上扯掉人家裙子的那个痞样，你在公园里甩人家一巴掌的时候那个野性十足的样子。”不等我开口，他又接着说，“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第一次看见你时的样子。”

  “你就不能记点别的？”我有些难为情，冲他翻了下白眼。

  “要我不记得恐怕很难。没想到当初穿着牛仔裤，光着脚丫子，扎着个马尾，背着书包在学校里乱蹿的小姑娘现在居然换上了高跟鞋和裙子。这时间是不是也过得太快了点？”他呵呵的笑，似乎有些感慨。

  我看向他，很诚恳的说，“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起你。对你，我很感激。”

  “你对我就只有感激吗？”他突然用很认真的口气问我。

   我有些无措，看着他很努力的微笑了一下，“也许有别的什么，只是我没有发觉。”又或者是我自己也无法说清，可是后面这句话，我终究是没有讲出来。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随即又笑了下，然后又转过身去看向前方的操场。我站在他的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猜不出他的心思。

  “如果当初我走的时候跟你说让你等我回来，你会答应吗？”蓦地他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眼神里看出答案。

  我很想告诉他，我会，可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有些事情知道答案又如何，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不是吗？

  我抬头看他一眼，正好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我心底一动，感觉有一丝慌乱，继而又微低着头看向地面。什么时候，我也变得不敢与人对视了？

  “韩小妹。”久违而又熟悉的称呼让我心底一震，我抬头看向他，他正一脸温和的看着我，轻声说，“很久没有这么叫你了，还真是有些怀念嘞。”

  “我也挺怀念听你这么叫我。”我望着他微微一笑。

  “什么时候还会再见到你。”他看着我问，表情似乎有些怅然若失。我微笑着说了一句很俗的话，“有缘就会见呗！”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YY，闲聊中，她跟我说起了他曾经喜欢过的那个男孩子。

  “我以前觉得他很阳光很帅气，觉得他比任何男孩子都要特别，但是现在我觉得他其实也很普通，而且好像也没什么上进心，甚至有些颓废。”她很是不解地说，“真搞不懂那时候我怎么会那么喜欢他。”

  记得高一跟她同桌那会，几乎天天听他念叨那个男孩的名字，跟所有的纯情小女生一样，写了满满一本的心情日记，当时我就觉得她脑子被门挤了。现在这妮子脑子恢复正常了，听听她说什么？没上进心，颓废？！可见这感觉一变，连屁都不是了。这么看来，爱情这东西还真就不那么靠谱，尤其是在我们还不懂爱情的时候。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把他想得很特别，倒不如说是你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眼光太普通。其实当你再回过头来想想，也许就会发现他身上的光环并不是那么耀眼。原来，他也不过如此。”我笑笑，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就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男孩子，他的自信与率直也让我觉得他有些特别。不过现在想想，也无所谓特别，虽然我有很多疑问靠他来解答，但已没有这个必要，我与他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我曾一直以为我会记住每一个在我生命中驻足过的人，不管我们以何种方式相识，不管我们最终走向何处，那些发生在青春年少的日子里的相遇和别离，总是值得让人在未来的日子里去感怀。所以我总以为每一个与我相遇的人都值得去铭记，但现在我才知道，每个人所能记住的人是有限的。­

  有些人，我们心怀感激，那么就用来怀念，并且在心底存留一份牵挂；

  有些人，我们不必再与其有何交集，那么就用来忘却，让时间的湍流将其淹没，直到无迹可寻。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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