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情(原创小说)

个人日记


     关于爱情 

文/紫箫

菲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不知已过多久。她觉得身体里的热量正在逐渐地消失,有一些温热的液体正悄悄地向外流淌,她感觉很冷。但她模糊的意识还能隐约听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她听到医护人员们在紧张地忙碌,说着什么“血浆”;她听到了医疗器械相互碰撞发出的轻响;她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那是她用尽全部生命孕育的可爱宝贝……

她多想再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他,好好的抱抱他啊。可是,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她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她喃喃地叫着阿泰的名字,好似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然而,几经挣扎,却只化作喉头间的一声低低地呻吟。她的身体逐渐冰凉,那盏属于她的生命之灯逐渐黯淡下去,终于彻底熄灭了。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轻轻溢出,凝结成她长睫毛上的最后一粒晶莹。

医生最终无奈地宣布了她手术的终结。手术室外的走廊里,立刻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恸哭,那是她的母亲在为她哭泣。她的父亲,一言不发,眼角湿润,却不停地轻轻拍着她母亲的肩膀。而她的老公阿泰,正双手抱头坐在长椅的一端。

阿泰和菲是在学校里就好上了,两人刚一毕业就先于其他同学匆匆忙忙领证结婚了。然而,结婚还不足两年,菲却因难产没能走下手术台,她只为他留下一个儿子。

处理完菲的后事,阿泰便反回学校上课了,他是一名中学老师。孩子嘛,便交由外公外婆带回乡下去抚养。一则,因为阿泰初为人父,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二则,他在学校里又要忙上课,又要忙孩子,一个人也分不过身来。而阿泰的母亲死得早,父亲身体又不好。所以,孩子理所当然的交给岳父岳母帮忙照看了。

阿泰每个周末也不往别处去,就带些婴儿奶粉、尿不湿赶到岳父家去看孩子。

岳父岳母也非常心疼这个一出世便没了母亲的孩子,将全部的爱倾注在他的身上,含着怕化,捧着怕晒了。见老人这样用心地照顾孩子,阿泰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渐渐地,他回来的次数少了。有时便打个电话说学校要补课、要开会,不再每个周末都往岳父家跑。

有一天,岳母抱着孩子在院里哄着喂奶粉的时候,突然说道:“阿泰有好几天没来了吧?”岳父想了想就说:“是呀,这孩子大概有两个星期没来了吧。”岳母忍不住就抱怨了两句。

岳父便开导说:“他是老师,学校里忙,你要理解人家。” 不说则已,一说这些,岳母更加生气:“老师怎么了?咱们村不是还有别的老师吗,张婶家的老二、洪发家的闺女,不也是老师吗?谁像他那么忙呀?!”

“你呀,还不允许别人有事?咱们的责任就是带好孙子,别的嘛,你管了干什么。”岳父终究是男人,心胸要宽广得多。

“他倒是落在清闲处,小的有我们帮着带,老的也不用他操心……”岳母喃喃地数落着。“自己的骨肉也越发不上心了。”

岳父还想为阿泰作辩解,可他说不过嘴皮子利索的老伴,便低头去逗正在吮吸着奶瓶的小外孙。

又过了一个星期,阿泰来了。他抱着儿子在庭院中逗乐玩耍。秋日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岳父便乘空闲为小鸡修着鸡笼,岳母呢,忙着择菜,预备着一会准备丰盛的晚餐。虽说她心里对这个女婿有着种种不满,但她到底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面子上也不能做得太难看。

然而,阿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来,吃过晚饭再去。他躲躲闪闪地接了一个电话之后,便说有事要走。从他进门到离开,总共也没有超过半个小时。岳父到不觉得什么,但岳母却又开始发牢骚。阿泰前脚刚走,岳母就开始嘀咕起来:“嗯,你看看他,来这里不过是应付一下,一个电话就走了,哪像个当爹的?”岳父这时候早已放下了手中的活,接过外孙哄着。嘴里说:“楠楠乖哦,爸爸有事,阿公领你玩罗。”岳母犹在那里唠叨着:“你瞧见没有?接个电话也鬼鬼祟祟的,这小子一定有事瞒着咱们。” 岳父轻轻地拍着小外孙哄着,笑着对老伴说道:“我说你这人就是爱瞎琢磨,没事找事。” 岳母瞪了老伴一眼,不再说话,继续择菜。可是没过几分钟,她又说道:“不对,这件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

岳父没搭理她。她便自言自语地说:“我的直觉告诉我,阿泰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咱哩。”

几天之后,岳母抱着孩子在村子里转悠。几个妇女便过来逗孩子玩,这个接过去抱抱,那个接过去亲亲。小楠楠却一点也不认生,任由谁抱也不哭。这时,一个叫美秀的女人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小楠楠的爸爸最近没回来啊?” 岳母便说:“他学校里忙着呢。”不管心头对女婿有多少不满,在外人跟前岳母还是竭力维护阿泰的。美秀便微微一笑,说:“他现在当然很忙了。”岳母一听这女人话里有话,就追问道:“是不是你知道阿泰的什么事?”李美秀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可别多想。”

由于人多,岳母也不好再问。等一会儿众人散去,她便又追着美秀问。美秀才说:“姐姐呀,论理这些事原不该我说。可是不说吧,又觉得你夫妻俩太憋屈。”岳母就说:“你就直说好了,我这把年纪了,什么没经历过?” 李美秀叹了口气:“唉。我只是觉得小楠楠太可怜了,一出世便没了娘,若不是你老两个精心照看,要真跟了他爹,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呢……”

一提到女儿,岳母的心里便酸酸的说不出的难受,眼睛也立刻湿润了。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平静地说道:“你还是和我说说阿泰的事吧,他到底怎么啦?”美秀便问:“这事,你当真不知道?”“我要知道了,还用来问你?”李美秀打量了她一会,确定她当真是不知情,便小声将事情告诉了她。阿泰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开始装修新房,购买结婚用品了。

岳母听完,感到十分的震惊和愤怒:阿泰竟然要结婚了。而自己和老伴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还在这里一心一意的替他带着小孩,这算怎么一回事啊?自己的女儿去逝还不足三个月,尸骨未寒啊,他怎么就可以如此薄情?

岳母心里又是惊,又是怒。一半是为自己的女儿,另一半是为自己的小外孙。

周末,阿泰回来了。他虽然吞吞吐吐,但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向岳母、岳父宣告了结婚一事。尽管他们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从阿泰嘴里说出来时,仍是觉得说不出的难受。岳母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断地说起自己女儿的种种好处来,并将阿泰从头数落到脚,简直说得一无是处。岳父则板着个脸坐在一边,也不搭理女婿。是呀,遇上这种烦恼事,涵养再好的人也会想不通。

对于岳父岳母的态度,阿泰早就预料到了。他便拿出他一惯的手法来对付——他一言不发地低头坐在那里,搓着手指,既不争辩,也不解释,凭他们怎样指责,他来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这招虽然显得有些窝囊,但却是很灵验的,让岳父岳母很是无奈。末了,待岳父岳母气出够了,将他半推半骂“撵”出家门时,阿泰这就算是对两个老人有所交待了。

然而,他要面对的压力还有很多,有来自社会的各种闲言碎语:说他薄情寡意;说他根本就没有爱过菲,只是为了感激;还说他早就和那个英语老师勾搭上了……总之,还有很多很多更为难听的话,在这里就不一一表述了。

阿泰顶着所有的压力,终于如愿以偿地结婚了,对象就是与他同校的一名英语老师。

阿泰在人们眼中,自古都是一个老实、可靠、稳妥的孩子,在人们意识中,他是不可能做什么出格的事的。说实话,自打女儿菲第一天将阿泰带回家来,岳母就不喜欢他,她觉得他太过于老实,老实得近乎有点傻气。可痴心的女儿硬是不听劝,偏偏就喜欢他。而岳父的看法和女儿一样,他认为女儿是个急脾气,能嫁个像阿泰一样的老实孩子,将来才不会吃亏。做母亲虽不乐意,也没奈何,只得勉强接受了。可现在倒好,女儿走了不足三个月,他竟然就要结婚了。岳母怎么也想不明白,女儿在他心中究竟占个什么位置呢?虽说这婚姻自由,做岳父岳母的无权干涉女婿的情感生活,但这也未免太急促了些,让人实在难以接受。菲儿在地下若能有知,不知会有何感想?他们深深为女儿的所有付出感到不值。

上大学的时候,阿泰不过是个穷学生。母亲的早逝与父亲的多病,使得这个家庭入不敷出。家庭的贫困让他在校园里比别人矮了一个头。这个时候,也只有菲这个老乡,始终在默默地关心着他。

菲是一所医科大学的学生,而是阿泰则是师大中文系的一名学生。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已没人知晓,人们只知他们之间起初不过是很普通的老乡关系。菲怜惜这个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的小老乡,便常常出手相助,买一些生活用品给他。后来发现他的家庭有时连最基本的生活费也给不了他,有时没钱打菜了,他就只躲着吃点白饭了事。菲知道了,心痛不已,就每月省吃俭用,从自己的生活费节约出一部份来补贴他,一直坚持了四年。阿泰和菲之间是从什么时候由“老乡”转变为“恋人”的,恐怕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阿泰也常常在周末的时候到医大来看望菲,两人约了一起到洱海边去散步。菲是那种性格活泼开朗,说话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而阿泰则是那种委婉含蓄的人,甚至还有点怕羞的大男生。阿泰对菲的百依百顺,让宿舍里的一群女生羡慕不已。大家都说他俩的性格互补,将来一定是最幸福的一对。

校园里的爱情大多分分合合,朝秦暮楚。只有阿泰和菲,始终坚守如一,如同被焊接在一起的两块铁那样没办法分开。这对“姐弟恋”,在当时的校园里,堪称是一段难得的佳话,得到了多少人的赞许!

毕业后,大家各自为工作、为前程奔忙着。阿泰和菲却匆匆宣布结婚的消息。结果,婚后还不足两年,菲却因难产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就在人们对阿泰的遭遇充满了同情的时候,阿泰却闪电般的再婚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时候离妻子菲的死,还不足三个月。

后记:阿泰结婚后,小楠楠还是暂时由他的岳父岳母代为照看,直到上小学时才送回城里和阿泰呆在一起。阿泰结婚后没多久,他的新妻子又为他添了一个儿子。他们或许和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一样,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至于那个曾经为他奉献了生命的妻子菲,阿泰或许会偶尔忆起关于她的点滴?或是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当然,这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2014年11月13日)

  

 

文章评论

紫箫

这是一个听来的真实故事。

紫箫

本文隐去真实姓名,

紫箫

细节部分也作过加工处理。

非常一布衣

世俗的问一句:阿泰之前就做好退路了吧?不过,残忍点儿说,菲儿死了,阿泰的生活还得继续,这样的结局只是迟早,只是三个月太不好让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