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贴对联

个人日记

 

大年三十贴对联,欢欢喜喜过新年。


上午,儿子去街上买了红彤彤的“福”字,还有一沓过门钱,回老家去张贴到楼门上。


回想家父在世时,年除夕,是他老人家最忙碌的一天。他看着房子地上的对联,会查查记事本上,看看还有谁家的对联没来拿走。上午过了十点,家父会催着我兄弟仨,分头去给懒汉叔叔、大伯家送对联,唯恐耽搁了人家张贴用。这自然会惹得我母亲一顿牢骚:帮人家写对子,还得帮人家送到家,搭上笔墨不算,还得搭上对子纸。母亲嘟囔归嘟囔,一看我兄弟争着抢着去晒鞭炮,就是不拿眼看父亲卷好的对联,就拿笤帚疙瘩撵我仨:“还不去送,看找打!”我兄弟各拿起几卷对联,撒丫子跑出大门。可出了长长的巷子口,傻眼了,跑得太急,却忘记对联是谁谁家的了。硬着头皮再回家,把对联藏在过道里,躲开母亲的利眼,悄悄向父亲问明白对联主人,一溜烟儿再跑了。


等送对联回家,我父亲已经用黑铁锅打好了浆糊。用簸箕端了对联,提了新买的笤帚,弟弟搬着凳子,跟着父亲去贴对联。一般是先去给瞎了一只眼的独眼龙子春大伯张贴。我曾好奇地问独眼龙大伯,眼睛是怎么瞎的,他先是一愣,干咳半天,拿干瘪的眼睛望着天,说,小时候就张(这样)。可我母亲说,是解放前,被坏蛋打瞎的。我父亲却说,大伯解放前,被抓去给伪区公所帮工,烧垃圾时,被里面遗落的子弹炸瞎的。倒底哪个理由更接近事实,大伯过世前,也没跟我们说清楚。大伯因眼瞎,打了一辈子光棍。我母亲做了好吃的,总会让去给他送。去帮他贴完对联,他端着盛炸肉(酥肉)的碗,一块也不分给我们吃,馋得我兄弟直流口水。小弟弟回家跟我母亲告大伯的状,换来母亲一巴掌,“他瞎,你也瞎?”挨了巴掌的小弟弟,不明事由,只是咧着嘴哭。母亲就抓了两块炸鸡骨头,塞进弟弟嘴里,还说着“叫你馋,再叫你馋”。挨打的小弟,毕竟吃到了两个香喷喷、嚼不动的鸡骨头,我和二弟看着三弟那撑大了的慢慢蠕动的腮帮子,咽下口水,拿嘴呵呵冻得彤红的双手,再去贴对联去了。


为写对联,我父亲挨过整。那是文革年代。满村人家的大门口,对联都是“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可从远方中学被撵回老家的父亲,写的对联是“春日春来春水流,春山春草牧春牛”,“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父亲写的对联被“刺刀见红”战斗队举报到了革委会,正在家打扫院子的父亲,立刻被捉去,被责令跟四类分子们一起去扫大街。还是村里校长出面,跟革委会领导说,王老师写的对联没错啊,“最高指示”一出,祖国处处春啊。“最高指示”一句顶一万句,所以“花香不在多啊”。见校长说得在理,就放我父亲回家,但必须把张贴好的对联,全部重写,换成“金猴奋起……”战战兢兢的父亲,赶忙去求了开公社代销处的人,自费买了红纸,赶忙重写对联。


往事如烟。政治清明的当下,非但对联的内容,随着主人的喜好即兴挥洒,既有“和风沐浴三春暖,厚德包容一脉香”这样的时兴话,也有有关唐诗宋词的集句,对联既有街头任意挑选,又有书法家街头现场泼墨,可谓精彩纷呈。


贴完对联,家家刀剁面板响。该包水饺了。过去时兴一顿包来吃三天。现在不那么封建了,可也包它三五盖垫,够吃一整天的。包完水饺,就该择菜切肉拾掇鱼,开始做年夜饭。


这不,我还没码完字,面板那边早就喊上了:该擀面皮了,别趴在电脑上偷懒!乖乖,还是听话吧。“听人言,吃饱饭”,赶紧去洗洗手,擀面皮去。


窗外,阳光正好,和风徐徐,柳枝依依,人面娇艳。提前给文友们拜年了。祝新春如意,康健吉祥!

文章评论

不解

童年的回忆心酸里也透着温馨

行者

王老师新年快乐!事事顺心!

荷塘飘雨

羊年吉祥,过年快乐,阖家幸福[em]e179[/em]

清香似雪

祝全家新春喜乐!平平安安!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