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梅

抗战医院的良心医者

——记抗战老战士刘学增

刘学增，山东省临朐县冶源镇宋庄村人，88岁。

2015年5月29日，我在报社领导和镇党委分管同志陪同下，来到刘学增家采访。整洁亮堂的正房里，老刘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报纸。

老刘短发，略显清瘦，一身青色中山装，布鞋，精神头儿足，十分矍铄。他儿子陪在一旁，憨憨地笑着。

跟记者见面寒暄，他就去东面床铺底下，摸出来一个塑料袋装着的宝贝，那是各种参军奖章、纪念章。

老刘的自述

1943年，俺去南边要饭，正逢那边的国民党部队招兵，就去当了勤务兵，专门侍候营长的夫人。后来，下到排里当兵，发了支马拐子枪。

1944年2月份的一天早上，在沂源县的朱屋村，一声炮响，被八路军“解放”了，加入了八路军鲁中军区的队伍。

后来，部队回到咱县的沂山村，那儿住了很多军队。有武工队组织人去又唱又跳地慰问演出。武工队的女领导，安排俺去了鲁中南第三警备区的野战医院，当时医院驻扎在沂水县。当时挺高兴，跟医院大夫沾了点边。

在部队医院，俺主要负责伤病员的吃喝拉撒，都叫为人民服务，挺光荣的，也不嫌脏累。护理的伤员，大部分是跟日本鬼子打仗受伤的，也有跟吴化文新四师打仗负伤的。当时俺的班长叫高清太，很关心俺。医院里的重病号很多。看护伤病号，不只要防鬼子汉奸偷袭医院，还得防野狼。那时候，山里野狼成群，有的村里也有了狼窝，狼饿极了，就进村咬牲口，还发生了野狼咬了伤员腿的事，伤员的伤口花了浓，有股子难闻的臭味，就引来狼了。

医院曾来咱县冶源宋庄，一共住了七天。当时，临朐县委也在宋庄。后来，又回到沂水驻扎。

在医院，俺不嫌受累，给伤病号打饭，还端屎端尿。看护轻伤员，一次管着5-6个，看护重伤员，也得管2-3个。因俺工作能干，常受表扬，过节时还戴了大红花。1946年1月份，介绍俺加入了共产党，刚光荣的。当时的指导员姓赵，刚关心俺。

在看护班干了两年，又升到了护士班。管着给伤员打针和换药。那时候，缺药，纱布也缺。换下来的纱布，就大锅里烧开水煮煮，算是消毒了，晒干了再用。

1947年麦子秀穗时，部队医院过了黄河，到了乐陵县。帮着外科大夫，给重伤员截肢。把截下来的腿用破布子包了，扔到玉米地里。后来，有条腿让狗拖到了村里，让其他伤员看到了，就吵嚷着，骂着，反应给部队领导，说不尊重受伤的战士，俺们就又把残腿拾回来，埋了。俺也帮着去埋受伤牺牲战士的尸体。那时候，天老是下大雨，坟坑一挖好，很快就灌满了雨水，尸体抬进去，又漂起来，埋不成。同事就建议拿庄稼棵子盖盖算了。俺觉得，这么办，对不起牺牲了的战友，也对不住咱们的良心。俺就拿绳子，两头绑上石头坠坠，等尸体沉下去，再埋上土。要不，俺心里就不安，就睡不着觉。

当时，俺就是负责给伤员打针、换药。那时候，常缺药品，尤其是缺防破伤风的药。刚多受伤的战士得了破伤风，这破伤风得了，基本没法治。有些伤员得了，很快就死了。有时没药消毒，伤口感染了，就生了蛆。实在没有消炎药了，就拿盐水涂抹伤口，权当消毒，伤员疼得嗷嗷地叫唤。俺心里难受，没办法，陪着掉泪。抗破伤风的抗毒素5CC，就能救人一命，真是神药啊，可缺得很，弄不到。

后来，跟着部队打过了长江。过江后，调动去了海军医院工作。派去上海的海军卫生学校学习，心里刚恣儿，终于有空学学文化了，可国民党的飞机老去轰炸，捣乱，搞得天天钻防空洞，根本学不成。1950年，又去了福州基地。第二年，去了南京的海军学校。后来，又去了江苏徐州的空军政治学校学习。1954年，调到了南京空军干部招待所工作。俺识字不多，是排级干部。

后来，响应“精兵简政”的号召，回了临朐老家，先去县民政局报到，然后回了冶源宋庄老家。有时候乡亲问我，在部队担惊受怕好几年，复员回来也没混上一官半职，懊悔不？我不懊悔。健健康康地活着，比什么都好。

眼下，组织上给的待遇刚好。每月760元，刚又加了100元，刚满足。去年8月，在冶源镇医院做了白内障手术，如今看报纸，看电视，也不模糊了，都不用戴老花镜了。

说到这儿，老刘摩挲着茶几上那几枚军功章，开心地笑着。捧起那枚“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老刘骄傲地说，这可是国家领导人发给的啊，俺梦里都高兴。

当采访结束，走出花香浓郁的院子，老刘还站在门口，一再挥手。满院明丽的榴花，把老刘那健朗的神情，映衬得越发奕奕生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