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amp霾*上海

个人日记

 

一、爱尔兰的雨和北京的霾(让自己生活在一个晴天的幻觉中)
   每次去爱尔兰,总是一下飞机,我的行李箱就开始变重。没有购物,不买一本书,甚至一路扔掉几件旧衣裳,箱子依然在不断增重。结果每次我离开爱尔兰,在机场托运行李箱一定超重,后来我干脆破罐破摔,不再控制买书的欲望,反正总会超重,罚款就是了。

 爱尔兰有个朋友是地质学家,他说某个物体在地球上的不同位置有不同重量是完全可能的。因为地下的岩石层不同,引力就会不同,不过差别顶多也就是千分之一到百分之一的重量级,要说逐渐变重,最后累计到两三公斤的,这简直就有鬼魂在地底下抓着箱子不放的节奏了。

 我有一个箱子的防水套,还有一个背包的防水套,都是特地为了爱尔兰而购置。回头再想,其实箱子逐渐变重的原因很简单,防水做得再严密,架不住隔三岔五下雨不断,从无影无形,像一阵湿空气似的毛毛雨,到叮咚敲击出好听节奏的小雨点,时而滂沱大雨,时而光天化日的太阳雨。行李箱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虽说表面上是干得差不多了,架不住聚沙成塔,感觉水都渗到行李箱的分子中去了。里面的衣服虽说理论上还是干的,摸上去没什么异样,分量重了这么多就说明了一切。

 恐怕正是这个原因,爱尔兰大小旅馆里一定提供电热汀,盛夏季节跟服务生提出都保管能要到。不是为了取暖,他们懂的。插上电源,起初是有针对性地对着掏空的行李箱外壳烘烤着,然后把衣服逐一挂在椅子背上烘烤,然后是靴子和运动鞋,再次打包到一起之后,简直不用过秤,单手提溜一下就觉得重量明显减轻了。

 不过熟悉了爱尔兰的旅人都不这么用电热汀,每天烤来烤去忙死人。这么一件一件烘烤过来,简直像某种强迫症的仪式,在每天下雨的爱尔兰,每天晚上得耗费多少时间折腾呢。所以到后来基本上就是进房间就把电热汀打开,往房间中间一撂,反正整个房间里充满了各种潮湿的物件,连被单和毯子都饱含水分,烤什么不是烤呢。

 话说各种看官可能觉得下雨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世界的哪个角落不下雨呢,就像我们在哪辆汽车发动的时候闻不到汽车尾气呢?可是当下雨成了每天的必修课,就像雾霾光顾首都比家庭主妇下厨房还勤快;当放晴出太阳在爱尔兰成了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就像蓝天白云的好天气能让我微博上的北京朋友不约而同地发出欢呼;那么这些地方就足以让地球人的行为发生改变。

  诸如爱尔兰人不带伞和不打伞,任凭那些雨成天下个没完。雨下得再大,顶多是把外套的帽子翻起来,或者在屋檐底下站一小会儿。要是在雨中看见一个举着伞踽踽而行的人,大家的神情差不多就像看见一个在意大利街头打伞遮阳的人,嗯,外国人吧,游客,新移民,一定不是本地人,我猜他们心里正这么嘀咕着呢。

 据朋友说,北京街头如今戴口罩的人也越来越少,管那雾霾今天是卡布基诺还是意大利特浓的颜色,每个人该干吗干吗,连马拉松都照跑不误。也许假以时日,数年之后,戴不戴口罩会取代北京户口,成为大家衡量某人究竟是不是北京本地人的标准之一。

 然而反过来,尽管基本上每天都在下雨,若是雨势稍歇之后又来一场雨,走在街上的人们却还是会露出一脸诧异的神情,好像他们不带伞是因为根本不知道会下雨,好像他们生活在一个四季多晴的国度,下雨是极其偶然的情形。正如北京多霾,可是每次雾霾了,微信微博上依然有无数人拍照发图,抱怨揶揄,写顺口溜填歌词,就好像雾霾是个新闻似的。

 某个爱尔兰朋友告诉我,爱尔兰人之所以看上去永远不能习惯多雨的天气,是因为他们宁愿让自己生活在一个晴天的幻觉中,这样才能在心理上保护他们不被糟糕的气候击倒。我觉得这个解释真是妙极了。

二、上海上海(所有人都在刹那间穿越)
    几年前我第一次听汪峰唱《北京北京》,听到“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里死去”时,热泪盈眶,连听三遍之后,推荐给猫妈,跟她说:听听,也就是我们深沉大气的北京能如此这般的唱出来,换作唱你们上海上海,不知是个啥腔调呢!猫妈作为一个
18岁离开上海来北京上学的半拉子北京人,一向在我家京沪起纷争时态度谨慎,过去年轻激进,她多半力挺北京否定上海,如今年龄渐长,情感与胃口一起回潮,也时不常地为上海拉个偏手,但身在北京地盘气势总是弱些,从不与我过多争辩。

    让我不曾料想的是,这几年里,我对上海的褒奖也与日俱增,动辄就拿上海的洋气与北京的土气比对一番,言辞激烈时,猫妈以不动声色回应我,因为一时半会搞不明白这是真情还是陷阱。

   上半年,借着猫妈小侄女过10岁生日,我们俩与“拖油瓶”王老师一起坐上了开往上海的高铁。火车向着上海跑的路上,三个人掰着手指头,吸溜着唾液,用一顿接一顿计划中的饭局串起沪上7日的行程安排,心驰神往。欢歌笑语的间隙,我的心头几次三番涌起丝丝惆怅,两年前的此时,我爹也是这般兴奋地坐在我身边,践行他的“与上海道别”,记得结束上海之行赶往火车站的路上,我爹摇下车窗,郑重其事地说:再见啦,上海!那时我还不情愿相信,他真的将与上海说再见。

    可能因为听我爹讲了太多家族的上海故事,也因为小时候在上海住过几年的缘故,我对这半个家乡的认同,远远超出自己刻意生出的排斥。我甚至不情愿地意识到,这些年中,每次踏入上海,最先涌出的情绪,不是“来”,而是“回”。此番上海之行,那种“回”的感觉愈发浓烈,或许因为在我自身情感之外,还带上了老爹的那一份吧。

    直到从上海回来,我才意识到,以小女孩庆生为由头的上海之行,却仿佛是追忆旧时光之行。先是与两个姑姑团聚,我爹这两个温婉俏丽的妹妹,在我幼小的心中比解放前电影画报上的女明星还美,几十年过去了,如今她们年过八旬,小姑姑经历了丧子之痛,大姑姑有过与癌症的抗争,却依然平和而雅致,脸上散发着未经世事般纯净的光芒。然后我见到了八岁结识的上海密友,我们非常契合地把彼此的拥抱当成了老情人般的久别重逢,见面之前之后都止不住地诉说内心的涟漪。最后是与猫妈的发小在一个老公馆改建的餐厅吃饭,饭后王老师为我们拍了一张合影,看着徕卡相机里做旧效果的照片,所有人都在刹那间穿越,恍若身处老上海的辰光。

    在上海期间最难忘的一顿饭,是朋友小谈永嘉路老房子里的家宴。有上海老克拉遗风的小谈慢功出细活地装修了父亲的老房子,每一件家具和摆件都有讲究,我们围坐在洋气的古董家具之间,听他讲述上一代人的故事,享用他和妻子精心准备的下午茶和晚餐,唏嘘不已。饭后在永嘉路漫步,听小谈如数家珍地讲述这条街上有历史渊源的建筑,恍惚之感加剧,以至于为了平复太过跌宕的情感,我们三人不得不冲进一家专营威士忌的酒吧,喝了个酩酊,在晕眩中将息。

    老了真好,只有到了这个年龄,才有如此丰富和奇妙的感受。这是我和王老师漫无目标地在有老上海风情的巷子里溜达时,于斑驳的梧桐树影下发出感叹。我这个不可救药的吃货说,如同一锅老汤,里边是层层叠叠滋味的沉淀与融合,丰盈而厚重,让你有百般的咂摸和回味。

    王老师一反惯常的无厘头,认真地说,你知道吗,今早我醒来的时候,突然想要做篇文章,叫作“爱上三城”,这三城便是北京,上海,台北。择城如择人,这三个我最爱的城市,仿若人生的三个时区,我在其间不急不徐、或急或徐的游走俳佪,总有不同的温暖包裹着你。心爱的北京是母仪的妇人,是豪爽大气话语铮铮、大宅门里的二奶奶;亲爱的上海是风情的恋人,与她在每一个街道拐角都有故事,你一心想要与之共眠,嗅她的香赏她的色,听她的吴侬软语;至爱的台北是邻家的女孩,干净素雅的国中女生,你想与她一起看雨喝茶画画发呆,什么都不用做,仅仅是微笑就可以。

    我第一次没有嘲笑王老师的泛酸,因为我又想到了我爹。他在上海出生长大,大学毕业去台湾工作,之后是在北京长达半个多世纪荣辱与共的生活,(期间还去了法国,为北方地区引入优良种猪,引以为笑的是最后和法国种猪一同坐飞机回到北京)。如果他还清醒,会怎样形容这三个城市?如果让他有机会再选择一次,他还会毅然决然地离开上海,告别台北,来到北京吗?

    其实我无需寻找答案。记得去年此时,猫妈对我爹说,秋高气爽,陪你再去一次上海吧。我爹坚定地说不,理由是“我已经跟它郑重告别过了”。以我的认识,这是对难以割舍的旧爱的真挚情感。

文章评论

我心依旧

从爱尔兰到上海,娓娓道来,让人如醉如痴

在水一方

问好浮生,又看到你的美文真高兴,你的文章还是那么迷人。[em]e160[/em]

筱萸

我的好友里,只有浮生在不紧不慢的熬着一钵一钵的老火靓汤,已经很冷啦,看着浮生的文章,很温暖,很温馨。

星星雨

亲切而真实的情感。。。娓娓道来[em]e179[/em][em]e179[/em][em]e179[/em] 祝福你浮生君,一切都好。。。

海哥

有太阳的日子真好。

镜湖闲云

用如荼自己的文字评论自己的文章:“如同一锅老汤,里边是层层叠叠滋味的沉淀与融合,丰盈而厚重,让你有百般的咂摸和回味。”[em]e179[/em]

狼狗

不喧哗,不落寞,它的眉间眼梢,

*大海*

有蓝天的日子真好!拜读![em]e179[/em]

紅辣椒

好久没有上QQ了,今天再一次的来看看你我的文学偶像,看到了你的新作和你的感慨,心里面有开心也有担心,看到你去了那么远的爱尔兰。我也替你开心,可也看到了你的老父亲身体还不是很好,心里又多了几份牵挂,也有看到你能康复好的身体去旅游也没有算我白来一趟!总之在外要照顾好自己[em]e160[/em]

天佑慧帆

以后北京人的肺进化了,到其它地方可能就不习惯了[em]e113[/em][em]e120[/em]

天佑慧帆

是的,文章没有华丽词藻,但读起来仍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