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玫瑰

                        文字：雨后玫瑰    图片：青萍

 

 

夏日的午后，独坐窗前。窗外，树影婆娑，明亮的阳光从树叶间散落，热烈而自在。泡一杯清茶，不饮，只静静端看着杯中茶叶的沉浮，深深吸嗅着氤氲在空气中味道。手边，恰是林清玄的《清欢》，夹着书签的一页，正是其中的一篇《最后一泡茶》。

林清玄的文章文字简短，故事简单，却往往意味深长。这篇娓娓道来的是一个源自日本的故事。当然，源自哪里并不重要。日本幕府时代七佐山的一位藩王，要去当时浪人武士的聚居地江户参拜，偏要带着身边一位茶道造诣极高的茶匠一同去。百般无奈下，茶匠只得换上武士的衣装随行。到达江户后，偶尔到不忍湖畔散步，却遇到相貌凶恶的武士挑衅。茶匠无力抗击，又不甘受辱，于是至近处一教习剑道的道场求助，但他是去求“死的尊严”的方法。

道场主人剑匠说，“您既然是一位茶人，在教您尊严的死之前，请您为我们表演一下茶道吧。”于是，茶匠怀着泡人生最后一道茶的想法，心情肃穆地依照茶道的顺序，流畅地泡起茶来。那一刻，茶匠心无旁骛，仿佛与茶道、茶化为一体，比武之事早已忘到九霄云外。

剑匠看后，感叹到：“您不用学习死的方法了，以您泡茶的心境，与任何武士比剑都能获胜！您再遇到那个浪人时，就以刚才的心境去做吧。”剑匠又教了茶匠比武前的基本姿势。

就这样，茶匠再次看到浪人的时候，便从容地向浪人致意，淡定地脱去外衣，摆放好随身物品，将剑高高地举过头顶，做出拼杀的姿势。然后，缓缓闭起眼睛，静下心来，等待对手的攻击。而浪人在一旁看着茶匠准备决斗的动作，早就吓呆了——他看到的是一位平静、专注、无畏的武士。当茶匠举刀而立的时候，他趴在地上，连声求饶后溜走了。

当然，这只是关于剑道和茶道的故事和传说。构成这类故事最基础的却是普遍信念——那就是，无论哪一类艺术冲动，其根源都是本质的、互通的，都是人类所共同体验和感悟的。只有在悟到“道”的那一刻，禅师、匠人、艺者......才能开启自身的无限可能性，自身的创造力才能超越生死，达到真实的彻悟。

 

       说到底，我们所谓的散文家、小说家、诗人，也无非是个“匠人”，而“文学巨匠”便是最高称呼。那么，做为文学匠人，如果仅仅是摆弄文字使其华丽诱人，是不难做到的。但是，能够赋予自己的文字以“道”的灵魂和内涵，能够与其他艺术形式、哲学思想、文明新知同气连枝，融会贯通，达到深而广的力道，便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作者本人的人生信仰、文学底蕴以及道德修养都会直接体现在你的作品中，决定了你的作品具备多大的气场，具有多长的生命力。

一个作家，能否能在烟火红尘中，在吃饭、工作、娱乐等等凡俗生活中，持续保有一种浑然忘我的创作状态而不流失，就比较难得。正如林清玄文中所说，写作到了“三昧”，作家、文字和思想化为一体，就好像这世界上没有别的事存在，只有写作是唯一休戚相关的事，人间的烦恼与动乱，早就化为云烟。创作的人若从来未达到那样的心境，就无法瞥见自身的无限可能，就难以创作出极品佳作。

关于林清玄，从最初的接触开始，便爱上他的文字，尽管他的文字风格与我自己的似乎不是一条路子。许是台湾的文化、风物、历史及意识形态造就了他与大陆作家不尽相同的风格。他的文字中，哪怕是一粒沙、一朵花、一棵树或一只百灵鸟，都可以将他带入“生之秘境”。他的秘境，与我们的俗世生活，看似接近，犹自遥远。空灵但不空泛，清淡但不是寡淡。尘世中的烟火故事，在他的笔下构成他秘境的风物，却脱离了惯有的俗艳和聒噪。手中一盏茶，桌上一钵粥，田中一棵草，窗前一轮月，亦在他的笔下暗自清欢。

我以为，这样清净的欢喜，才是文学应有的欢喜。文字如茶，有不同的泡法和品法。有人喜欢清香甘醇，有人喜欢苦涩浓郁。如同文字游戏，可以圆满喜乐，也可以凄美残缺。无论怎样，用文字烹煮人生的人，必定都要坚守一方洁净而清幽的茶室，将风花雪月的清雅，悲欢离合的浓郁，前世今生的纠结，就着生命的百般际遇，冲泡出别具一格的茶滋味，令闻者生香，品阅者欢喜。

谨以此文祝贺乌海市海勃湾区作家协会成立，愿乌海市的文学事业蒸蒸日上，多出好作品，多出好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