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飞的鹰

过完十五，许多人觉得今年的春节就这么过去了。目送儿子登车离去的一刹那，我却觉得这一年已经过完了，送儿子，其实送的是年，因为在我们来讲，过年就是过儿子。

儿子在深圳，但每年都回来陪我们过春节。去年他们单位忙，原定不回来了，我们非常理解，但临近春节他告诉我们：争取到了三天时间，买到了往返机票，谁也别告诉，只陪你们消停地过年——原来还有意外惊喜！后来才知道，他是看到我退休第一年，怕我寂寞。

今年假更长——十五天，过完十五回去，过一个完整的年。回来之前他妈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想吃烧麦，吃扒肉条，吃某某烧鸡……我们不怕你吃，就怕你啥也不吃。很快，这些东西便上了年夜饭的桌上，另外还上了某某烤鹅，某某红肠等等北方特有的食品，我则在暖气前面摆满了啤酒，像是压子弹，很壮观。他乘的车一进入市区，我们便在楼下的大街上摆上了鞭炮，礼花，用这种隆重的方式迎接游子的归来。

儿子进门后急忙从拉杆箱里掏出一个方盒子递给我：“玩儿去吧！”

“什么玩意？”我明知故问

“ipad!，也就是平板电脑，苹果的。你躺在床上也可以上网啦！咋样？”儿子得意地告诉我。他每次回来都费尽心思给我们选礼物，很难为他，我告诉他什么也不缺，也理解你的心意，你能回来就是最大的礼物。尽管道理都明白，然而他还是执着地、义无反顾地选择，随他吧。

接下来的几天，他教给我和他妈怎样用平板电脑联网，怎样操作，怎样玩游戏，并把必备的游戏、电影视频全部下载并安装妥当。他说，你们俩即便是玩游戏，也有防止脑萎缩的作用啊！
    拳拳孝心，彰显家教（嘿嘿，有点自吹之嫌）。

接下来我们爷俩便山南海北，从喝哪一种啤酒开始，然后便聊单位那点事，聊一年来发生的事，聊当晚的春晚，然后聊上学的事，聊深圳，聊港澳，聊文革，聊国民党，聊民国，聊满清，最后聊到春晚结束，俩人干掉了20瓶啤酒，迷迷糊糊，重要的事还没顾得上聊，不了了之。

第二天，他们娘俩去齐齐哈尔串亲戚，正好我休整。回来后重摆酒菜，双方都劝对方少喝点，以聊天为主，从ipad聊起，聊相机，聊雾凇，聊拉萨，聊旅游，聊索契。当看到李坚柔上场女子500米决赛时，儿子断言：中国要想夺冠，除非前面都倒下！结果不幸被他言中，逼着我敬他一杯。我说对老外而言，你是乌鸦嘴，但对中国而言，你这绝对是吉言！结果我们爷俩喝到凌晨一点，战果仍是20瓶!

接下来的一天，再摆酒菜，我郑重声明：趁着明白，捡重要的说，干点“正事儿”， 这才聊到即将下来的新房装修，聊下一步的打算。可是后来不知不觉还是聊到天南海北，聊到他的童年，聊到我的当年，他说清晰地记得老爸二十年前咳血、拼争的情景，他潸然泪下……后来我拍着他的肩膀转换了话题，他说老爸你对八零后如何评价？我说八零后最不幸的是：高考自费，毕业不包分配始自八零后。经过事实论证，八零后站住了，站稳了，成为了社会的骨干。他说不完全，八零后之所以被认可，是因为八零后的前辈是五零后。五零后历尽坎坷，始终处在拼搏、挣扎之中，自身难保，八零后别无选择，只有独闯天下。我无语，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应该说，是五零后的困境造就了八零后。

临走的前一天，他说出了他的打算：让我们去深圳，这样也好尽孝，也能及时照顾我们，也好统筹安排下一步的打算。儿子今天有这个能力，请给儿子机会。其实他的想法去年就提出来了，只是我还没考虑好，这次我明确告诉他，基于各方面因素考虑，去不了。因此你在做下一步打算时也就不用顾虑我们。
   看得出来他很失望，但我不能违心地迎合他，耽误他。

无奈，他诚恳地表示：老爸，你和妈妈应该体检，每年都应该体检，这是儿子的强制性要求！另外你们每年旅游一次，无论国内还是国外，我支持。希望老爸买台车，下次回来去机场接我的是老爸。希望老爸活得潇洒，有生之年不留遗憾。

从初一到十五我婉拒了几个朋友的邀请，延迟了两个老哥们的聚会，甚至放弃了老办公楼同事的度假村联欢（上次我就遗憾地缺席）。我们陪儿子去浴馆洗浴，吃自助餐。我们陪儿子去饭店，吃他为了请我们而在网上团购的大餐，饭店坐落在他儿时的幼儿园附近，落地窗，视野开阔，回味无限。

过去十年我在职，每逢春节特别是除夕总是在单位，而他在南方。这是他离家八年来，我们过得最完整的一个春节。我们爷俩喝吐几次，后来还是我甘拜下风，看他一杯杯地干，看他滔滔不绝地侃侃而谈，看他兴奋地里出外进，我在想：儿子长大了，儿子成熟了，儿子颇有乃父当年的风范（嘿嘿又有些自吹）。看他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一种享受，是我们的一种回味，是一种无比幸福的感觉……
    儿子带给我们的，是如潮水般的回报，沉甸甸的爱！

 今天回头看，这一切很值！
    最后我忠告他：老爸一辈子喝醉无数，但从未因酒耽误过事，更没有酒后失态耍疯。但还是落下了病根——胃和肝都出现了状况，希望你千万记住！好在都来得及。

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去年临走的时候，我们多喝了一杯酒，多说了几句话，结果剩下的时间很紧迫，走的也很狼狈。今年我们很从容地下楼，相约明年不要回来了，那边还有你的牵挂，也该陪陪她了。作为儿子，可以打满分了。

进而开始惦念他的航班是否正点，后来就是短信直播：爸，航班正点；爸，我到合肥了，休息一小时转机；直到深夜零点后航班落地的第一时间接到他的短信：老爸，正点到深圳，放心吧。我们才安然入睡。

送走儿子感觉空落落地，回到家里，望着他上午还睡过的床发呆……

我虽然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在那遥远的南方，有我的骨肉，有我的血脉，有我的希望，有我的寄托，有我的牵挂，更有我生命的延续，有我精神和意志的延续……

二〇一四年二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