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湖雨霏(恕不闲聊)

   蔡雨霏，女，已婚，34岁，小学教师。

豆芽翠（娘家卖豆芽，故得名），皮肤细，柳眉，樱唇，明眼，皓齿。脸部五官不错位倒也就罢了，竟然长得出奇的清秀。这样的婆娘在这样的村子里一转悠，回头率高得吓人。不过，这回头率的奇迹是在几年前的了。如今，大家对她失去了兴趣，也许是看惯了，没有新鲜劲头了吧。但又听说，看了她就会晦气的。这事儿没有啥科学根据，也就随好事者舌头传播罢了。不过，豆芽翠这几年在村中地位大不如从前，却是不争的事实。

话说3年前的某天，天刚蒙蒙亮，她一起床就奔村东头的小树林。积淀了一夜的五谷杂粮就剩下残渣了，得排泄。这村子就是落后，全村300号老少，愣是没有一个公共厕所，哪怕是一间茅厕也好。因此，大家都是在小树林灌木丛小竹林这样的场所解决方便问题。豆芽翠走得急，进入小树林中间了才忘记没有“咳咳”几声（村中有这样的约定，进入小树林方便前先得“咳咳”几声，里面若有人，会应几声“咳咳”，就不会发生难堪的局面了），她匆匆忙忙松开裤头，蹲下的瞬间，隐约感觉对面不远处有人。她不敢声响，努力想看清对方是谁。但天色太暗，实在无法判断。豆芽翠只想快点拉完肚内的残渣，好离开这尴尬的境地。对面那人却似乎没有尽快完事的意思，在那里蹲着就是纹丝不动。豆芽翠很快就起身，系好裤带，匆匆就走。刚走几步，她感到后面有人跟着，一定是刚才那人。她也不回头，免得尴尬。将要走出小树林时，天色渐亮，迎面可以见人了。豆芽翠加块脚步。忽然，一声响亮的咳嗽声在前面响起。又一个来方便的了。豆芽翠赶紧也咳嗽了一声。走近了，看清是村中无赖狗三，她招呼都不打就要和他擦身而过。狗三却没有放过她。哎呦，嫂子，这么早啊，也不等等兄弟我。边说边趁机凑到她身上。豆芽翠厌恶地瞥了狗三一眼。这时，狗三像并不在意豆芽翠对他的轻蔑，他发现了新的目标，大喊起来。啊哈,海强兄弟，你和翠嫂子这是？哈哈，明白了，明白了，啊哈哈。狗三的话让豆芽翠忍不住回过头来。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原来就是海强。豆芽翠很不自然地、急促地走开了。身后，海强在数落狗三。狗三，我撕烂你狗嘴信不？你敢给我乱嚼舌根子，我操你老母，我和我嫂子啥都没有，就是碰巧了。狗三嬉皮笑脸的。海强哥，咱不就是随便说说吗？至于吗？那嫂子也不是别人，干了也没白干的嘛。海强真恨不得揍死这个无赖。狗三由于内急，无心恋战，溜进小树林就没了影儿。回到家里，海强都不敢正面看豆芽翠。豆芽翠也不言语，这碰巧一起出恭的事儿，还真不好摆出来。中午，豆芽翠干活归来，经过狗三屋后时，听见狗三在扯着喉咙直播。你们不相信？问海强啊，他要是敢抵赖，我整蔫他。他嫂子就和他一前一后出来的。要不是我来得巧，这事就埋地下去了。豆芽翠气得牙根痒痒的，折到他的屋前就吼。你个混蛋狗三，你眼睛瞎了咋的？你血口喷人。旁人见豆芽翠发火了，也就知趣地闪开了。剩下狗三哼哼哈哈的，几句之后也溜之大吉。豆芽翠直气得发抖。这消息的价值无亚于哥伦布当年发现新大陆。很快，全村就传开了。小叔与嫂子小树林幽会通奸之事立马就沸沸扬扬了。海强听到这个消息后，操起木棒就往狗三那儿冲。狗三跑得快，大伙也不管青红皂白，对海强没有好声气。你混账。偷谁不好？就得偷自己嫂子？你还有脸面不？你那嫂子，也不是好东西，白长了一张好脸。海强听着这样的话，心里真不是滋味。要是自己当初勇敢点，豆芽翠也许就是他的了。

这话可就得从5年前说起了。当年，海强和海武兄弟俩一起出外打工，都对女工友翠儿有意思，但都没有挑明了说。年底，他们带着那翠儿回家来，海强海武的爹娘笑开了满脸的老菊花。海武是哥哥，在谈婚论嫁这事儿的先后上占有优势，家里三姑六婆也就主张让海武和翠儿完婚，以繁衍后代。翠儿对兄弟俩印象均不错，相比之下，海武稳重一些，翠儿也就嫁了他。海强当时心里酸溜溜的，但既然自己没有表白过，哥哥也就不算是横刀夺爱。看着海武和翠儿（嫁过来后，大家便喊她豆芽翠了）晕晕乎乎幸福地进了洞房，海强只得收拾心情，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春节刚过，海强就返回了工厂。海武和豆芽翠留在家里，过起柴米油盐的日子来了。

一年后，海武和豆芽翠添丁进财，幸福无比。好日子就这样过着，直到那次小树林事件被狗三直播。海武铁青着脸，青筋纵横，刚刚从工厂回来没几天的海强又被海武赶回工厂去了。海武也没有给豆芽翠好脸色，她那时真失望。海武你个小心眼，我要是看上你弟弟，我为啥要嫁给你？我是那号人吗我。海武看着豆芽翠那清秀的脸，诱人的身段，心里更不是滋味。老祖宗都说红颜祸水，这婆娘长成这副模样，省心不得啊。也不管狗三的消息含金量多少，反正今后不能掉以轻心。海武心里就此蒙上阴影，豆芽翠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这日子，就那么不咸不淡的过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这话不假。小树林事件后不久，海武为了多挣几个钱，随村里爷们到外地倒腾木材，某天出了车祸，再也没有醒来。豆芽翠抱着两岁小儿哭得死去活来。海武死后，村里人都有点仇视她。大家都说，豆芽翠活脱脱的狐狸精一个，不仅勾男人的魂，还害男人的命。她在村中的回头率不再高了，换来的总是些闲言碎语和指指点点。连小孩子都说，不看这狐狸精，看了会倒霉的。豆芽翠心里那个委屈，自是不必说了。海武的爹娘也很难过，虽然不愿意相信豆芽翠和海强能做出如此龌龊之事，但狗三的描述绘声绘色，也就不可不信。为了避开村里人的冷言冷语，让海强参加完丧事后立刻出去打工。至于豆芽翠，念在孙子还小的份上，先不做处置。豆芽翠在此后的日子里，曾经试图洗刷冤屈，但人们已经戴上有色眼镜，说什么都白搭了。其实，唯有她和海强才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又有什么用呢？越描越黑。在这种痛苦中煎熬了一年后，海强爹娘看着孙子容易拉扯了，就发了话，让豆芽翠离开这个家。换了其他人，早就离开了，可是豆芽翠当时真的是看中海武才结的婚，她是个中规中矩的人，有情有义。虽说在这个家不受待见，但也未曾想过要改嫁。眼下，豆芽翠失望了，她回了趟娘家，家里人都劝她，要走就趁着年轻，别熬着。可豆芽翠说她不愿意就这样走了。她心里恨恨的，她要让大家知道，她豆芽翠不是那种淫贱之人。豆芽翠从娘家回来后，对公公婆婆说，她现在不想走。但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须愧疚。这个只读过初中的女子，竟然就是一副倔脾气。公公婆婆见豆芽翠这样的态度，只说了句，叫豆芽翠不要再给他们家抹黑。豆芽翠心里像被刺了一刀，但倔强的她还是留了下来。

自从海武死后，豆芽翠对狗三恨之入骨，每每相遇，均恨不得扒皮抽筋剔骨饮血。而该死的狗三却对豆芽翠垂涎三尺。嫂子，跟兄弟过吧，兄弟最懂得心疼人了，保证疼死你。豆芽翠抄起鞋底就抽。狗三，要不是你这杂种，我也不至于这样衰，你少在我面前出现。狗三眯起那对金鱼泡眼，淫笑着。嫂子，我还是盘头男（“盘头男”意思是“没圆过房的男人”）。豆芽翠又气又羞，恨不得就地将狗三的根儿剁了喂鸭子。海强也不好过。海武死后的两年里，大家给海强找了好几个姑娘，都因为看到豆芽翠，再听到豆芽翠和海强的传闻，这爱情愣是不能开出花来。这是客观原因。主观方面，海强看不上人家，怎么看都没有豆芽翠好看，怎么想都没有豆芽翠暖心。爹娘不知道海强的心事，豆芽翠也不知道。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忙碌，少言语，多做事。

转眼新年又到了，海强回家过春节。他大包小包的带着回来，除了给老娘一条围巾，老父一条香烟，剩下的都是给豆芽翠母子俩的。他让豆芽翠带到房间再看。豆芽翠回到房间后，很快地打开了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物。在一个很精致的盒子里，躺着一对好看的耳环。另一个盒子里，是一支变色龙唇膏。海强怎么给自己买这些呢？海武都没有给自己买过这么贴心的东西呢。豆芽翠很纳闷，但也没有多想。几天后，远房亲戚又给海强带来一个对象，海强那天一直没有露面，爹娘和豆芽翠到处找他，就是没有踪影。人家姑娘气呼呼的走了。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爹盯着海强发火了。你究竟想咋的？你还娶不娶媳妇？你是哪里比人家那些姑娘好？海强只是很快地瞥了一眼豆芽翠，便迅速地低头扒饭。但这一瞥，豆芽翠注意看了。当时心里一震，小叔子的眼神，似乎流露着一种令她吃惊的信息……春节过后，海强怎么也不肯出去打工了。他说爹娘老了，他要在家帮忙，在外面也挣不了几个钱。其实，真正的想法只有他知道。当初海武娶了豆芽翠，他心里就酸，如今看着豆芽翠守活寡，他心里更酸。这豆芽翠品行如何他心里清楚，这样的婆娘，难找啊。更何况她都为自己的哥哥守了两年了。不容易啊！想到这里，海强竟然很冲动地冒出一个念头。这天晚饭后，海强鼓起勇气敲开了豆芽翠的门。房里灯光不太亮，小侄子早已睡下，豆芽翠招呼海强坐下，拿起手头的毛线接着打毛衣。豆芽翠没有抬头看海强，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话。有啥事呢？没别的。就想看看我买的东西你戴上好不好看。好看。哦，好看就好。又一阵沉默。豆芽翠不知道该说什么，海强也不敢再说什么。早点休息吧。最后，海强憋出这句话，不舍地走出了嫂子的房间。豆芽翠关好房门，细细地想着这晚的事情，不由得有种异样的感觉。海强是个好男儿，假如当初他要娶她，她说不定不会嫁给海武呢。豆芽翠想起海武来了。假如他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会原谅自己吗？毕竟自己当初看上的是他……可是，现在，豆芽翠该怎么办呢？虽然赌气留在这个家，但自己还那么年轻呢。就这样过吗？就这样冷清地过吗？豆芽翠想到这里，心里就堵得慌。嫁给海强吗？人家会怎么看她和海强呢？这不正好印证了三年前的小树林事件吗？豆芽翠越想越慌。

转眼夏天就来了。海强还是憋着没有把心思挑明，豆芽翠也就按兵不动。毕竟这事儿不好主动。平日里也就彼此客气着，心照不宣的那种默契，滋润着豆芽翠的心。村里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神采焕发如初嫁时。这个夏天，狗N次骚扰着豆芽翠，令她心烦不已。田埂上，林阴下，小溪旁，凡是能单独见着豆芽翠的地方，狗三都会有意无意地出现，然后在语言和肢体上占占豆芽翠的便宜。嫂子，怎么海强没出去打工啊？怎么他还不娶媳妇啊？他该不是惦记他嫂子你吧？还不如跟了我呢，至少不会招人闲话不是？来啊，让兄弟疼疼你。说话间，手就伸到豆芽翠的身上。豆芽翠厌烦至极。只想让狗三在她眼前蒸发。想想自己老是这样也没有办法，这狗三就像瘟神一样，阴魂不散的，但这事儿又不好对公公婆婆说，更不好对海强说。不过，生活就像戏剧，有时候峰回路转的，忽然就看到了美景如诗。

一天，他们一家人到地里干活，公公婆婆走在前头，豆芽翠在中间，海强跟后。在一个难走的地方，豆芽翠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跌倒，海强眼疾，一把抱住了豆芽翠。豆芽翠单薄的衣服捆绑着诱人的躯体，那体香，渗透着醉人的味道。海强没有放开豆芽翠，反而用尽力气死死地抱紧了她。豆芽翠吓得脸色绯红，但又不想挣扎。她在海强的怀里寻找一种雄性的力量和安全感。这种感觉，迅速地凝固了自己的意识，她似乎融化了。嗬哟啧啧，你们果真有一腿啊。海强爹，你看看你的好儿子和你的好儿媳啊。这叫什么事啊？听到这声音，海强震了一下，回头看到狗三正令人恶心地笑着。海强爹娘也回过头来了，眼前的一幕着实令他们震惊。爹、娘，你们别生气，我就要我嫂子，我就要她。海强终于喊出了心里话。豆芽翠不好意思地想挣脱，但海强却没有松手。他抱着她，盯着狗三吼起来。狗三，你他妈狗娘养的，三年前我和我嫂子是清清白白的，你都给我们扣屎盆子，今天，你看到了，也听到了，我这回真的要我嫂子了。你赶紧回村里给我广播宣传去。我还得请你喝喜酒呢。海强的爹娘终于明白了……这肥水不流外人田，还说什么呢？豆芽翠心里一阵酸，一阵甜的，为海武的不幸，为自己的幸运……狗三被海强吼得杵着不动，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灰溜溜地走了，他心里盘算，这回该咋直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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