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家有乡村远近闻名梅、兰、菊三枝花。美灿若仙的老大梅，十八九岁时就被几年才来县上招收一次女兵的机遇选走，在号称东方小巴黎的北方重镇当了一名女军医。于六十年代末，那真是人人艳羡的人生境遇。干练貌美的老二兰被推荐上了师范院校，在家乡的县城做了一名老师。温顺尔雅的老三菊也成了一名小学教师。

老三菊个子不高，不算白皙瓷实微圆脸上嵌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笑便露出排列得整齐白亮的牙齿，给她的美丽增添了几分楚楚可人。天生温和话语不多她，在二十五岁时经人介绍与林场职工帅气善谈的于玉山结了婚，菊的工作也随之调入林场小学。八二年第一个孩子亮亮出生菊做了母亲，多了一份家庭支出，每月仍要按时寄邮给远在辽宁公婆二十元生活费不减，这就等于除去了家庭收入的三分之一，生活虽然比较拮据清苦。但日子过得心胜而充实，虎头虎脑的亮亮虽令生活忙碌不堪，但生活乐趣也自然多多，所以幻想有个伶俐如花似玉的女儿，那将是无憾而惬意的人生。但与所具的条件也仅仅是一种设想而已。

日子仍在忙绿中行进着。一天菊正在给学生上课突然感觉胃不太舒服，总有呕吐的感觉，心想早晨饭菜是新做的，是感冒？也没晾着啊。心里这样想了她不太理会，课照样讲。下得课来仍觉得浑身不自在，倒了一杯热水喝压压不适，心想中午回家睡上一觉也许就好了。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几天也没见减轻，一天晚上和丈夫玉山说这几天胃一直不舒服，浑身也软绵无力。

“不会是你又怀上了吧?”

丈夫一句言笑令菊心为之一颤，浑身僵直在那里。

丈夫问她怎么了，她慌张地答道，“客人”真的一个多月没来了，这若是真的该咋办，亮亮才一周岁多，现在又提倡计划生育，形势很是吃紧严峻，你没看咱场子办公室墙壁，及家属房的墙垛像晴雨表横写竖贴在房屋墙垛“计划生育是国策、一对夫妻一个孩”

“只生一个好”、

“一人结扎，全家光荣”

“晚婚、晚育、少生、优生”

这还是比较文雅的倡导，你看我们单位每当开会领导都要强调一番计划生育的事，那激烈的言辞真让人忍俊不禁哭笑不得，面无羞涩郑重道：“夫妻做功课必须采取措施，绝不以大意有疏漏，坚决杜绝生二胎，如果你怀孕了，不但是你个人耻辱，不顾及国策顶风上，也给单位带来不必要影响，给林场抹了黑，更给我们领导工作带来麻烦，希望每个人好自为之。现在一再强调的是：夫妻生活，首要是安全，安全第一，现在有情况的应及时向组织汇报，及时去做人流手术。会后要大家去工会那填表，计划生育你采取的是那种措施，是吃药，还是带套、上环，填写清楚，上边要掌握这方面数字。这些口无遮拦的话听得我心里直发毛，计划生育抓得这么紧，老二真的就被我们亲手做了，这辈子或许就咱亮亮一个孩子了，没个兄弟姐妹，没个一起玩耍的伴，将来没有个说心里话的人，真够孤单可怜的，可现在—赶上这个风头上”。

玉山随口答道:”还不一定是不是呢，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你还真想把咱的孩子怎么样吗？运动浪潮刚刚开始，如果坚持，这个末班车也许能挤上去。”.菊沮丧地说：一想到在现的政策，在软磨硬泡下被动要把孩子打掉，我的心就像针扎一样，哪个当妈的愿意把孩子从娘肚子里强行摘出，这与亲手杀掉孩子有什么两样，简直就是作恶!”夫妻沉默片刻，菊抬起头看着丈夫说，“我想好了，如果是，虽然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但既然孩子投奔咱来了，我不想更不忍就这样让孩子被形势扼杀，既来之就想办法留住他吧”能滕一天是一天吧。

  以后的日子菊尽量装得没事人似的，正常上下班，把反应带来的不适尽量用轻松来弥合掩饰。

然而事实远没有预测那样简单。她的不适反应已列入怀疑妊娠对象，加之到了五个月的时候，腰身一天天粗壮起来更是怀孕佐证，于是校领导场工会单刀直入开始做工作，早晨正忙着收拾整理要上班，工会主席来了，开口就直击计划生育的事，“因为我们身在其位，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希望你不要太为难我们，上头催得紧我们也就必须兑现上面精神，现在全国都在紧抓计划生育的事，如果怀孕必须上报场组织，必须尽早流产，不能擅自生育二胎，如果不听劝告后果自负……”。

菊不得已地说：“我们是不想为难你们，现在不是一个月两个月，说做掉就做掉，这是强行从身体上拿掉一个孩子，这是一条命不说，恐怕会伤及大人身体吧，一旦点落下个毛病谁来负这个责任，我的孩子们这个家怎么办！”。

“话说到这个份上，上边还真没有这方面明文规定”。

说着，已到上班时间，边说边随之上班路上……

晚上下班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生火做饭，工作组又到来了，“……已经五个多月，这时候做电吸流产已不合适——必须打胎。菊便不慌不忙沉稳地说：“待我考虑考虑吧”。

“这事儿没有可考虑的余地，必须按现在指示精神办事”

“马上其中考试了，这几天挺关键的，我不能这时候扔下学生不管，还是在等几天吧。”工作组领导考虑到学生的实际问题，态度上的缄默或许传达出默许的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