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老伴
心情驿站
老伴,这个词有两种意义:一是一个人的另一半,也就是所谓的夫妻;二是一直陪伴着某个人的人,可以是夫妻,也可以是朋友。但对于这个词,大多人的认识是夫妻!
按家族的排序下来,他应该是我的九叔。听父亲说,他们是同一个太爷。现在,他的直系亲人就只剩下我的堂姐了。他有一个弟弟,有生之年不曾迎娶。他在世被我们叫做“瞎老爸”,十几年前由于一场车祸,早已化为灰烬。不知是什么缘故,他们兄弟生来就不是很正常:我的九叔腿有点瘸,而我的“瞎老爸”一只眼睛几乎只是一条缝儿,只有一只正常的眼睛。后来在“考究”我们家族的历史时,我似乎找到了根源:那时九叔的爷爷是地主,并不是因为家产大而被定为地主,而是因为我那个太爷特别的坏,父老乡亲特别的怕。到九叔的父亲手里,就成了破落户,到了九叔手里,连最基本的日常用品都难以维持,但是他们,却坚持了下来,并且也抚养大了我的堂姐。自小就没有见过九叔叔的爷爷。我在猜想,九叔兄弟之所以生来不健全,也许是因为他的爷爷造的孽太多吧,并且影响到了后代:九叔没有儿子,十叔又没有迎娶,因而他家的血脉就此段断了。这样说好像大逆不道,但有时候,我们又不得不相信所谓的因果报应。
由于九叔自身的原因,因而婶娘也不是很正常的人:患有口吃病。进了朱家门这么多年,她说的话只有母亲能听懂,除了九叔和堂姐之外。每次和母亲去她们家,我只是像木偶一样的坐在一个角落里,听母亲的应答,看她的神情与嘴型,来判断她在说什么。对于他们年轻是什么样子,我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我只知道,近几年来,他们夫妻的行动,让我怜悯与感动。
三十几年来,他们夫妻俩一直住在老院子里的窑洞里。那个窑洞,宽敞明亮,周围全是坚硬的黄土,也就有五六米深吧。最里边放着一张茶色的方桌,靠方桌的右边放有一张黑色的吊桌——一头放的是破旧的杯子和生锈的铁盒,另一头放着是有缺口的碗和生霉的筷子之类的厨房用品,吊桌的下面摆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盆罐之类的东西。进门之后,右边是一个既黑又高的灶台,上面经过数年来污垢、油点的装饰,使固有的水泥灶台变得油光可鉴,两口大锅,沉重而有力的蹲坐在属于他们的框框里。一个硕大的风箱,拉起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站在大门口也能听见。左边是一个两米宽的正方形土炕,炕上的铺盖也是简单的,一床铺的羊毛毡,两床可以掉出棉絮的被子。由于堂姐到了当嫁的年龄,所以他家才盖了一间兰瓦架子房,堂姐夫是入赘到我们家门的,现在他们一家四口都在城里住着楼房,而九叔夫妻,则守着乡村的院子,盼日出,看日落。
夫妻老了老了,却有着故事发生着,有的让人唏嘘不已,有的则让人捧腹大笑。九叔越来越瘦小,个头才能到我的肩膀上,拄着棍子都有摔跤的可能;而九婶,虽说已经七十多岁了,但和九叔比起来,则还硬朗的很呢。只是缺了门牙的样子,看起来和九叔还般配。
他们老夫妻不同居好像已经有十个年头了,自从堂姐一家到城里打工起,他们就分居了:原因是九叔不但每天都喝茶,每个清晨,屋子里都是烟雾弥漫,呛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因为家里贫穷,烧的不是炭,而是树梢或者蒿草,等一罐茶开了,树梢或是蒿草的粉末儿,也就落满了,九叔也不在乎,且喝的津津有味;而且他还嗜烟如命。每年自己给自己在门方圆或是院子里种一些旱烟,卷烟纸都是我们姊妹几个写过的作业本。
别看九婶口齿不清,但是她却是很爱整洁的,至于干净嘛,能看过眼就行了。她忍受不了活在烟雾中的九叔,所以老两口就分居了。还在上庄的时候,九叔守着窑洞,而九婶则住在堂姐的屋子里;现在到新院子里,堂姐为他们夫妻两各自盖了一间砖瓦房,因为他们老两口的爱打架,我们家门里人都是心知肚明的。虽然分居了,但是还用的一个锅灶,要么是九婶先做着吃,要么是九叔先做着吃。总之吃的是同样的菜,和的是一个口袋里的面,调的是一个盒子里的盐,就是自己动手填自己的肚子。这样也好,不至于老两口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就打架,喊女儿回来,叫家门里人说家务等琐事。
九婶其实是一个很“霸道”、很有“背景”的人,这只是针对他们近十年来说的。说她霸道,那是因为九婶说要干什么,九叔不敢有太大的反应,更别提反对了,他只有顺从;他之所以顺从,是因为九婶有“背景”——她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只要九婶回娘家告个小状,她们姊妹几个立马会来,就开始和九叔闹。有一次,九叔和九婶打架,九婶觉得憋屈,就回娘家不知说了些什么,下午姊妹四个一起回来,她的姐姐和妹妹进门二话不说,就开始把九叔压倒,打的打,抠的抠,幸好有邻居进来制止,并且打电话叫回了堂姐,把堂姐气的也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的姨娘们骂了一通,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最搞笑的一次是,还在上庄的时候,九叔和九婶吵了架。九婶气不过,就把九叔的茶罐藏在了尿盆底下,九叔早上起来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她问九婶,九婶就是不说。直到晚上九叔拿尿盆时,才发现茶罐藏在底下,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第二天就让我三叔给他重新做了个茶罐。
直到去年,他们才从我们村子里那个叫做上庄的地方搬到了平川,现在居住的院子还是国家的扶贫。
每天都能看到他们佝偻的背影,蹒跚的脚步。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从来都不同行,但是走着走着,若是发现一个不见的话,另一个就会折回,直到看见落后的那一个,并且有意的等一会儿,看着撵上了自己,这一个就会不声不响的又走开了。每一个集市,大多情况下他们老两口都必去,九婶永远拿着的是那个蛇皮口袋,而九叔永远拿着的是捆绑在腰间的细麻绳。只有在集市上,才能看他们老夫妻是同行的,并且九婶也会拽着九叔的袖子。九婶找自己的想要的东西,九叔问价钱,然后转达给九婶,如果合理,九婶就掏钱,如果不合理,他们夫妻用他们的语言交流,然后九叔在讨价还价。
不知道年轻的他们是怎样的,走过了风风雨雨,现在看着他们,却也还有些羡慕与温暖。尽管他家比较贫穷,尽管他们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和其他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尽管他们的家门前,常年门可罗雀,但是老伴的意义,却是那么的清晰与明了。
老伴,老伴,一直陪伴到老,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
文章评论
故乡的云
给你出一个谜语:【形影不离】请你用这个成语打一个称谓。
陆陆壹柒
越穷越不易分离,因为彼此都没得选择![em]e113[/em]
云海
朴实的生活里,用贫穷和相濡以沫堆砌出些幸福来,祝福他们!很朴实的语言,学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