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虔诚徒的人生轨迹

人生.拾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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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犹如蜿蜒曲折的小溪,尽管有些时候那么的孤独无助,但仍然会有美丽的景色,触动人的心弦,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因为,滴水可以穿石。

对于祖先的风流事迹而建筑成的庞大的家族体系,我也搞不清楚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或者说有什么血缘关系,我只知道,她被我称为姑姑,她的后代逢年过节都会来追节。

年轻的时候,她在村里是一个有本事的女人,很多人都被她的才干与能力征服,个个都夸她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我也特别的崇拜她。她待人温和善良,善解人意,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做事干散利落,整洁有秩,也有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

丈夫是当时的赤脚医生,会针灸,村里要是有需要针灸的人,他都会本着“行医济世”的态度,免费为人们针灸。一生没有女儿,只有四个干头儿子。打我记事起,她已经抱上了孙子,那是大儿子家的。二儿子跟她姓,常年在外头打工,听说做过各种活计,捏泥人啦,开饭馆啦,年近三十才娶到媳妇,那时我的姑父已经与世长辞了;三儿子十几年前娶了媳妇,生下了一个女儿,因为一次喝醉酒而和媳妇吵架,打了媳妇,从此媳妇带着孩子回到娘家再也没有回来过,就这样他成了光棍。这四五年都在新疆,在餐馆打工,或是摘棉花,去年年底才回来,带来一口既不是固原话,也不是新疆话的杂合的“普通话”,给村里的人增添了不少笑料。四儿子也快接近三十了,至今还在流浪,没有媳妇,也没有家,好几年都不见他的人了。

总觉得,幸福的表面下,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辛酸,无论对于谁,都是一样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做了虔诚的信教徒,她修炼的地方,便是东岳山。我一直在猜想,许是因为儿子的原因而看破红尘,皈依佛门,找一个避世的精神场所;许是因为佛家所说的芸芸众生而去修炼,因为有一年,天大旱,村里的人都到龙王庙去祈求龙王降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已经遁入佛门了。

总觉得,她这一生,走得很辛苦,也很不容易,也很不寻常。

自从知道她已经踏入佛门起,因此记忆也就多了一些故事与喜忧。

那一年的夏季,伴随着公鸡啼叫的声音,她家的院子里也冉冉升起了一面鲜红的被面,我至今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或是代表着什么。也由此,家里发生战争,没有硝烟,但依旧火药味儿十足。虽说大儿子自立门户,但毕竟在一个门上住着,老妈这样莫名其妙的来一招,让外人怎么看?于是,先是婆媳之间的大战,隔着院墙,跳着跳着骂了一通;其次是三儿子大闹一顿,不仅剜根的骂了母亲,还把院子里立起的旗杆折断,把被面撕得粉碎,这可把我姑姑气的够呛,但是她势单力薄,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是默默地忍受着,一边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边是拯救世人的教义,她那种矛盾的心里,若隐若现的有所体会。

在我的意念中,所谓的宗教,真的只是一个充满善意谎言的天堂,心烦意乱时,的确很诱人,但当涉足于生活中时,我们难免会很失落,因为教义说的很美,但现实中却处处不如人意,很残酷。这次战争后,姑姑也就去了东岳山,一住就是两三个月。许是她看破了红尘,许是红尘中还有她的眷恋,有她的家,因此她还是回来了,不再折腾,而是帮大儿子看孩子,给老公和其他儿子做饭。

时间久了,家人也不再反对她,日子又像往常一样和睦。等到我姑父暴卒,家里又乱成了一锅粥。幸好姑姑还没有乱了方寸,依然不减当年的风采,把大大小小的事情做得有条不紊。好景不长,过了三两年,我的姑姑便患上了脑溢血,从此,变得很神秘,也让人不禁喟叹,惋惜。

首先面临的是谁赡养老人。成家的已经成家,自立门户了;没有成家的为自己的生活而起早贪黑,谁来抚养呢?村里早就流传一句话:“三金一冒烟,两不管”,结婚时都有这想法,况且现在老人不仅丧失了劳动能力,而且还是一个药罐子,哪个儿媳愿意受这个累呢,何况儿子成家了都随着媳妇的脾气而转,哪里还想得起自己的老娘呢?刚开始,几个大儿子都不愿意管,唯有小儿子,守着母亲。小儿子出去打工了,我姑姑就一个人拄着拐杖,凑合着吃喝拉撒,每天足不出户。邻居一个月都难见到她的面,更别提村里的人了。大多人都以为她不在,只有中午和傍晚,才能看见她家的烟囱冒着惨白的炊烟。

有时候,别人的口水会淹没一个人,有时候也会浮起一个人。过了一年半载,他家找村支书与舅舅家的人,开始说家务。说来说去,老人家由三个儿子轮流照顾,一个儿子家一年。

落叶归根的想法,真的是根深蒂固,尤其是对老年人来说。姑姑哪儿也不愿意去,只想守在自家的院子里,度过晚年。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住在城里,轮到他们照顾老人时,他们就回来老家,早晚把饭做着吃了,就又回到城里去了。留下行动不便的老人,独守着那个长满了荒草的院子。

姑姑现在已经是花甲之年的老人了,我没有正面再见她也有五六年了。那次回家,和母亲去赶集,路过她家时,看见她一个人在场畔的杨树木墩上坐着,目光呆滞,脸色蜡黄,没有了笑脸,也没有了期盼,若是有,我想,她的期盼也是希冀早日“成仙”吧。听说,她不太认识人了,母亲叫我过去看看她,我们娘俩刚走到门前小路上时,她便赶忙起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回去了,并且把大门朝里面上了锁。

母亲长吁一口气,说到:“人活在世上白白的。”虽然这句话听了不下十遍,但母亲这一说,我感到很沉重,心里不由的抽搐了一下,鼻子有些酸楚,想起得了同样病而早早就去世的姥姥,以及,年过半百的母亲,仍然为着我们操劳,却不能安享晚年而自责,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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