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木

早起的鸟儿，将我的梦，当做了小虫虫，一点一点的吞噬掉，所以我也就起了个早。打了一会儿羽毛球，舒展舒展了筋骨；跑了一会儿步，运动运动了血脉，然后，吃早餐，喝奶，用药，等待着上课。

大清早，孩子们七嘴八舌的打报告，开门，他们带来了花香——昨天念叨着雨下的太大，太多，太猛，肯定会把桃花打落完，他们记在了心田，于是早上专门跑到山上去，为我采摘桃花。看着他们湿漉漉的鞋子，与沾满泥土的裤管，是感激，是感谢，也还是感念。连声道谢，顺带着摸了摸每个人的头，那种幸福，无法表达。一直以来，我是孩子领头羊，不仅贪玩，也还贪吃。虽然是快奔三十的人了，但我的心态，绝对只有五六岁。常常课间和孩子搅合在一起，旁人，绝对分不出我是老师，还是学生。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活的充实，活的自由，活的有意义。

真的，是因为我长不大吗？其实不是。在我认为来，这个世界之所以充满着希望，有着爱，是因为人们能够和睦相处，相亲相爱。或是三五成群，或是三三两两。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共同的取向。人与人之间也是平起平坐，平等的。爱人者，人恒爱之。如果在一些非正式的环境中，非要区分开来个等级地位的话，那么，生活中的孤独，真的就是孤独了，真的可以用肉眼看得见了。就像现实生活中，喜欢逗猫逗狗、爱和孩子玩的人，到老的时候，也有孩子绕膝吵闹，那样的老人，别人看来，也都觉得幸福快乐，那也是我很早就向往的天伦之乐。与其说，我在为自己辩解，倒不如说，我在为自己存储快乐的回忆。

即使罪恶感很浓厚，但还是将它们插入了瓶中，放在桌子上，淡淡的清香，弥漫在我的小屋子里，装模作样的看看古诗文，没留意，却把花香也夹进了书页中。就这样，春天在我心里活着，也在我心中死去。

想起上高中的时候，还在十字学校。也是山花烂漫之时，放学后就跑到山上采摘野花，栽种在瓶子里，放在窗台上，夜里，一杯清茶，一缕思绪，一轮孤傲的月光，一支笔，一页纸，煞有介事的，诉说着悲欢离合，诉说着家长里短，诉说着女子的衷肠。爱花却又亲手葬花的陋习，至今都没有改变。那些精心装裱过的日子，那些精心装帧过的情愫，那些精心刻画过的梦想，也还一直都装在我的行囊中，从那时到现在，也会到我死去，我想着。

仔细的端详着那一束束还带有湿气的桃花，开放的已经开放，含苞的正待绽放，飘落的径自飘落。属于我的那一树桃花，就在我的房间里，生或者死。我除了愧疚之外，似乎在没有一丁点的能力，去挽救，去补偿。此时此刻，我如那些凋零的花瓣一样，不知如何是好——要责备孩子们的爱心吗？要把那些花枝嫁接回去吗？兀自的看着花，花朵兀自的看着我。无言，在这个早晨。看见落在书桌上的片片花瓣，想起袁枚的《题桃树》：“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已是衰败的残红，却也是鲜艳的花朵。生命的延续与新陈代谢，生活中的颓废与希望，成长中的挫折与成就，就在桃花中，就在诗句里，互相交错，纷繁复杂。毫无头厘的旧绪，就像飘飞的柳絮，乎起乎落，乎来乎往。

早晨刚挂起来的薄门帘，一阵微风，忽闪忽闪的飘了起来，那风，乘机溜进我的房间，又吹落了些许花瓣，也把我吹到了唐诗里去——“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周朴《桃花》）。

最难忘的，还是葬花词:“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许是爱怜，许是同病，许是共性，许是追风，总之每次读这首诗，都会思绪万千。一首《桃花令》，编织着桃花情：“桃花帘外春意暖，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桃花帘外开依旧，帘中人比桃花秀。花解怜人弄清柔，隔帘折枝风吹透。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自多情。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凭栏人向东风倚，茜裙偷傍桃花立。桃花落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媚。若将人面比桃花，面自桃红花自美。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多少风花雪月的故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凋谢；多少青春旅途的邂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擦肩；多少海誓山盟的约定，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坠毁；多少倚门独望的等待，就这样没有预示的断了归期……

三月桃花笑春风，这不是我的文字，却是我喜欢的文字。也是我喜欢的曲调。桃花盛开的时节，虽然没有桃花运，却有着桃花的情结。我愿唱响，这首三月的歌谣：

三月桃花笑春风（三月）

那年桃花开，与你初相逢，

桃花羞红你面容。

燕子双双飞，桥下水淙淙，

悠悠琴声诉曲衷。

三月桃花笑春风，

暗香浮动竹篱东，

桃花朵朵开，相思点点红，

但愿春常在，共醉此门中。

今年桃花开，携手忆相逢，

多情枝头诗意浓。

人面胜桃花，蓬山几万重，

神仙也羡鸳鸯梦。

三月桃花笑春风，

浅斟低唱画楼东。

桃花年年开，恩爱岁岁同，

月窥花弄影，夜色又朦胧

……

2015年4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