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候鸟原创

树洞

候鸟原创

有人说，过多的沉迷于回忆的人，会更加落寞感伤，继而导致萎靡不振。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否包含危言耸听的成分在里头；但我知道，常常在回忆里流连的人，往往是最伤感的人；也是无药可医的人。
谁能知道，我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谁又能知道，我最需要的是什么？半生潦倒，四海飘零。曾几度想亲昵故乡，竟成为了梦里一个个残酷的念想。很早之前，看过这样一个故事，流泪看完的。一个孤独忧伤的孩子，每日会对着一棵古树身干上的一个洞诉说自己的心思。欢喜也是，忧愁也是。天长地久，古树赋予了灵性，便变着法儿去圆那个孩子的那些奇怪的梦想，即使孩子的梦想在他人的眼里是多么的不符逻辑。
我宁愿相信那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而不是一个童话。毕竟很多时候我们行走于路上，碰到更多的还是善良的人。
那个冬日的早晨，踏着薄雾回家参加一个堂侄的婚礼。时过境迁，已然物是人非了。长辈们一年年日渐衰老，甚至不知道哪一天便会转身离去。值得欣慰的是昔日腼腆，羞涩的男孩子，转眼也将成为人父。此刻我竟然觉得，回忆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情。我不会因为某些甜蜜的片段而开怀，反而为那些无谓流失的光阴而叹息。
突然想起了大哥的孩子，和那日结婚的侄子年岁相仿，或者还稍大一些。如果他没有溺水而亡，此刻也应该为人之父了。如果他没有溺亡，或者我的父亲和母亲仍然还健康幸福的活着。这个世上，任何词语都可以去铺张浪费，唯独“如果”二字，却是永远求之不得。
侄子自来到人世不久，便失去了父亲。在他九年短短的岁月里，没有人知道他心里聚集着多少伤感的故事。大家总以为他只是一个孩子，总以为他还不懂人间的冷暖人情。
其实他懂，不懂的还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我曾亲眼看见他用稚声稚气去劝解我那悲痛欲绝的老父亲。我也曾亲眼见过他，面对那些在父母跟前撒娇的孩子时脸上露出怎样羡慕的表情。可怜的孩子，早已知道用一种倔强去包裹伤痕。只是，那时候我们都不曾去理解，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的内心世界。
如今，自己的孩子渐渐成人，对其的那份疼爱便无时不刻的表露无遗了。我终于知道了，某一刻还是那种被称作自私的心情在作祟。如果，真的拿侄儿当亲生的孩子看待，兴许他也不会那么早的离开我们，兴许他也不会因为性格孤僻，而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侄子离开后的日子，父亲曾告诉我。侄子生前时常会一个人对着夕阳发呆，或者窃窃私语。母亲当日心情不好，一系列的打击已然让她身心俱疲。所以侄子某些行为举止，父母亲当日也从未在意。
一直到侄子离开前的头一个晚上，母亲未曾对侄子停止过怒斥。我因此和母亲拌了几回嘴，每每看见母亲的满头白发，又于心不忍。侄子毕竟还那么小，往后的日子还长，而母亲已年近古稀，还能任性几年。母亲不仅仅对侄子，对我和兄弟姐妹及父亲又有几回好脸色。我没有恨母亲，更多的还是恨侄子生前过于顽皮，某些行为太过异常。即便有天大的委屈，他也不会轻易的说出。母亲骂他，打他，他从不避让。其实他那时候也有自己的妈妈来疼爱，而他却始终拒绝跟着妈妈去随了那个后来的继父。在他的心里，某些思想似乎已经根深蒂固了。

不知道那句话是谁说给他听的？后来还是传入了我的耳中——“生是彭家人，死是彭家鬼。”当日我听了这样的话，内心似刀扎般疼。人世蹉跎，我都未曾想过这样的话，却不知他是如何想到的？一场事故，终于也遂了他的心愿。他小小的身躯终于长眠于我脚下赖以生存的土地上，在他的身旁，躺着他致死也没有享受几天父爱的老爸。
此刻的故事，听起来似乎很圆满了，圆满得令人痛彻心肺，无以复加。
我在屋前的一棵死树里面找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纸条儿，好多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很难看清。这些字条都是侄子生前留下的，每一张读起来都让我泪如潮涌，心似刀割。那时侄子才念二年级，许多不会写的字只能用拼音代替。
奶奶今天又骂我了，是因为我不听话。奶奶说，如果再不听话，就把我送回去。奶奶，我不会《re》你生气了……
爷爷今天又哭了，他肯定想我爸爸了。爷爷不知道，我也想爸爸。我对爷爷说；爷爷，你不要伤心了，等你老了我养你……
幺叔的生意不好，回来也不理我，还《hou》了奶奶，奶奶不高兴就《hou》我……
妈妈今天要接我回去，我想妈妈了，还有弟弟。只是不想见到那个人。他要我喊他爸爸，我不《ken》，他就打我……
原来，一个弱小的孩子心里装了这么多事情，我们这些大人却全然不知。惟那棵死树还在，任风吹雨淋，一直倾听着孩子的心声，朝朝夕夕，从未厌倦。
一个人一生，究竟装下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的秘密，估计只有那个人自己知道了。便是现在的我，又何曾不是？如今背井离乡，只身在外，心里仍然一片迷茫。
冬天的时候，曾有好友劝我，多写一些阳光的文字，温暖温暖一下自己的眼睛也是好的。我知道，那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就像那个冬天，无论穿多少衣服御寒，她的实质永远是寒冷的。
可曾也有一个树洞，容我太多心事倾吐？我在想，一个人提前苍老与他的心性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也与他太多鲜为人知的故事切切相关。这些天，我想的事情太多了，着实跟那些时候无所事事的我有关。
世间很多事情可以从头再来，惟有时间绝难回去。在某一个日子，突然想起了那些逝去的亲人，我终搞不清到底是伤感还是欣慰。
我的父亲，母亲存于人世之时，居然没有真正享受过什么是快乐。是不是也跟我当日的任性和他们倔强有关系？或者只有父母自己清楚了。那日和姑妈无意间说起了父亲，姑妈沉思了许久。父亲一辈子，吃的最大的亏还是因为他的性格太倔强了。当日在人民公社当医生时，生生的把公社里的领导得罪了一个遍。
末了姑妈说，如果她老得不能自理时，也会找一条捷径了结自己。
我听了此话顿感心惊肉跳，如果真是如此又让我们这些后人情以何堪？生老病死是人之必然，为什么不能走得更坦然一些？
姑妈只有一个儿子，如今在深圳，几年才能回家探亲一次。想想姑妈心里蓄积了多少想念，又有几人能完全体会？
罢了！世事如此，岂是人力便可改变的事情。惟有此刻珍惜余下的光阴，去善待自己和身边的每一个人，莫待他年他日再去为某些未了的心愿而扼腕叹息。
若如此，此生无怨亦无悔了！
——谨以此文献给多年前在今日离去的侄子，愿他今生能投生一户好人家，过得平安幸福，快乐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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