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自《被尊重的榴莲》
个人日记
我在法国待了几年,法国菜很难吃,人很懒,看个病有的时候要预约两个月。但是我是在那里,感受到了尊重的意义。
同性恋可以在街上手拉手,彼此交换一个吻。
七十岁的老奶奶可以穿着粉红色香奈儿套装,涂着大红色的嘴唇,穿着亮闪闪的中跟鞋。
你可以穿得特别邋遢,身上写着解放法国,头发用羊毛线编成一坨坨,看起来脏兮兮的,耳洞用专门的环子弄成瓶盖大。
你可以喂冰淇淋给你的狗吃,或者和你的狗分着吃。
没有人会特别看你。
想象一下在中国,如果你做上述的事情,众人侧目,有人掏出手机拍照,PO到微博,年纪大的劝诫你不要这样,还有人嘲笑老奶奶穿这样“为老不尊”“老花痴”,如果你是GAY,会有脑残妹子对着你窃窃私语说好萌,再有中老年人鄙视和怒斥。
这样的事情,在古文里叫做“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意思是说,不用说话,只是十只眼睛看着你,十个手指指着你,你就死了。
中国人,从来都容不下出格。这个格子跟牢一样。
所有网站都在说女孩子要怎么样,男孩子要怎么样。
如果你三十岁没有定职,如果你二十大几没有成家,如果你是同性恋,如果你不想结婚,如果你婚后不想要孩子,如果你所爱的人家里赤贫条件不好爸爸妈妈说不定还坐过牢……所有人都会议论你,对,也许不是嘲笑只是亲戚所谓的“关怀”。
你不能和别人不一样,他们一定要“关心”你到把你“扶上正途”。
十目所视十手所指,议论,藏着最可怕最恶毒的力量。
我之前去法国朋友家过圣诞。她的大哥35岁了,没有女朋友,没有固定工作,自己和几个哥们做一个并不出名的地下乐队。回家来过圣诞节的时候有一天一整天都不见了。吃饭的时候我就问他去哪里了。他的母亲笑眯眯地说,在工作室那边做笛子呢。 我说什么笛子? 她说他路上捡了一根铁管,所以回来做笛子。
我希望大家心平气和地想一想,如果你的家庭里面有一个男人,35岁了,没有存款,没有固定工作,自己玩乐队,没有女朋友,回家和亲戚们过年,这儿还有客人呢,他是长子,竟然不招呼不帮忙,自己路上捡了一根棍子就回去研究怎么做乐器,你3岁还是35岁?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有没有规矩?
我之后仔细地想过在法国朋友家,那个暖和的中午,那个母亲温柔微笑着毫不在意地陈述的样子。
后来我试探性的私下问我朋友,我说你大哥这样的情况,家里人不会说什么吗?
她很惊奇地看着我:为什么要说?
他们根本就没有概念,怎么样才是对的,不对的就要掰直。
存在即合理,不需要议论。只需要尊重就好了。
突然觉得,一个不尊重的社会是多么可怕。
个人的存在是不合理的,只有当你符合社会规范的时候才合理。
大家都喜欢异性,你就不能喜欢同性,否则就要议论你。
大家老太婆都穿得行将就木,你就不能穿得很FASHION,否则就要议论你。
大家30岁孩子都5岁了,你就不能30岁还不结婚,否则就要议论你。
你的闺蜜找了个高帅富,你就不能找个屌丝,否则就要议论你。
大家结婚都是男方买房,你是个男人要结婚了买不起房,那就要议论你。
我希望比起问“你怎么还不结婚”,最好说“有结婚的打算吗?”
比起“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要孩子”,还是说“这事儿你们自己想好就行。”
比起“你现在工作一个月多少钱啊?怎么不换个工资高点的,以后娶老婆生孩子都要钱啊。”还是问“你现在的工作你喜欢吗?”
比起“你男朋友家里怎么样?一个月拿多少钱,家里是干嘛的?条件怎么样?”还是问“你们彼此喜欢吗?”
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深刻的知道。
我希望别人能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去看待。
我厌弃很多社会公理。
我厌弃很多女人应该怎么样,男人应该怎么样的公理。
人和人之间这么不同,为什么我们的整个社会都要去磨平这些棱角,留下大片大片丧尸一样的存在?
尊重尊严缺失太久,可能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
看着身边的亲友,一个一个喜欢开始说“男人都这样”“女人都这样”,莫大的哀伤涌出来,快把我淹没了。
神爱世人,世人却不爱彼此。
我们这个社会,喜欢把榴莲都削成西瓜。
西瓜很好,可以一大群挤在一起方便运输,然后一起滚动。很快。
榴莲却只有孤独的插在那里,死守着自己的一些事情。榴莲之间的距离总是很大。
人保留自己的棱角,才会更加尊重他人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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