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云飞华

阴沉了几天，前天傍晚，天空终于飘起了雪花，零零碎碎，一片，一片，一片片轻若细绒的羽毛，我伸出双手待要看看清楚，它们却像顽皮的孩子，一个个咯咯咯笑着跑远了。看着这些调皮的小精灵，恍惚间有了游丝飘絮柳棉飞的错觉。
柳花似雪，雪似柳花，记得曾经感叹过，五月飞雪，缠缠绵绵，在诗人手上，它是笔下雅客，于不懂风雅的人眼里，它就是扫把上扫不尽的垃圾。与当时心境不同，这场期盼已久的雪带着农民的希望，带着大家的祈求，带着诗人多情的情怀飘飘扬扬，愈演愈烈，愈下愈大，两天之间笼罩了整个天地，千里山川，银妆素裹，倾心喜欢。

雪停了，踏雪走来，没有梅花清香，更没有青梅煮酒话诗词的雅事，大地异常的宁静，几乎不见人踪。一只肥嘟嘟的喜鹊歪着小脑袋，圆圆小黑豆儿眼,大胆的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似惊讶我的独自到来，也似轻笑我和它一般穿的圆圆鼓鼓的身子吧，片刻，它扑楞楞拍拍黑白相间的翅膀，两条细长腿一蹬，抖抖长长的黑尾巴，轻盈一纵嘎嘎鸣叫着飞上大桐树去，惊起树枝上一抹雪，簌簌落下，煞是好看。

每一棵树，每一条枝丫被均为的披上一层素衾，使萧瑟的寒冬多了柔和的色彩。河堤上的雪似乎厚些，没过鞋子，不免走起来费劲许多。抬眼看去，四周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平时荒草萋萋的堤岸，雪有些刺目的炫白，不禁眯了双眼，踮起脚小心翼翼顺着平时的水泥路往渡口走去。路两边的台阶淹于雪中，没了棱角，就像一层厚厚的毯子铺在地上，若不是冷风吹过，脸冻的生疼倒还真有一种以天为被地为床的冲动。这中间的水泥路呈大斜坡，一直通往河边，夏季里也有调皮的孩子骑着童车从上面，尖叫着一路滑下来，多亏中间有段缓冲地带，也不至于一口气冲进河里洗个冷水澡，当然靠近河边这段那是绝对禁止玩这种疯狂的游戏的。正想着孩子们大笑的模样，暗自喜欢，没料脚下一滑，斜着摔倒在雪里，一下子屁股当雪橇划出老远，哈哈！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没摔太痛，倒是被雪浸湿的双手冻的生痛，想想小时候，雪地那可是最好的乐园，长大了，也只是远远的看看，有心想疯一把的念头一冒出来就被自己扼杀在萌芽里了，便顺手捏起个雪球，使劲扔了出去，雪球划起优着的弧线，落进远处雪地不见了踪迹，雪面残留着一个小小的坑。无声的雪球倒引起一段深深的记忆。
打雪仗是孩子们最喜欢也是屡见不鲜的一种游戏，但中学时师生之间的一场雪仗，却记忆犹新。记得那年下很厚的雪，老师和同学们各自分成两组在学校那个大操场打雪仗。当时双方很多人，刚开始大家都你一下我一下打的不愠不火，因为老师在不太自在吧，到后来老师觉得不好玩了，大喊：同学们，使劲啊，拿出本事来，打羸了老师有奖！班上的男生们高兴了振臂一呼：大家加油啊，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操场顿时气氛诡异，我们这些不参战的女生们也个个主动的跑去忙着做后备军，大家心照不宣，努力把这个游戏演变为战场之争，随着场面越来越失控，操场上出现了奇怪的现象，渐渐地，操场上所有的男生们围着一个男老师拼命的砸去，雪球劈头盖脸，还时不时有同学的拳脚不留痕迹的夹攻着，那个老师倒在地上痛的嗷嗷直叫唤，别的老师先是楞住了，到后来脸上竟也慢慢露出了诡异的笑，只装着不曾看到，直到后来看到他痛的不行了才上前拉开大家，说到：比赛结束了，同学们羸了，各自下去休息吧。看着老师们扶着他一瘸一拐忿忿不平的离去，整个操场沸腾起来：“男生万岁！男生万岁！！”大家七嘴八舌的诉说：“活该！叫他再欺负女生！”“哼！敢半夜里三番五次翻女生宿舍，饶不了他！”“就是，都被我们班男生追堵在女生厕所了，还死不承认。校长在全校师生会上也就不点名的批评了几句，真气人，这下总好好教训教训他，看他以后也不敢欺负我们女生……”那次，大家没能拿到老师们的奖品，但是，从那之后，女生宿舍外的午夜魅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一场雪，那一场雪仗，那个温暖的操场却深深的刻在了记忆里。

不知不觉间雪花又飘了起来，呵一口热气，暖暖有些异常冰冷的双手，又拾起一团雪，捏一个雪团往河面上掷去。河面上闪着寒光，河水愈发清洌，此时水位已然降至最低，却依旧看不到河底，与家乡的石底小河不同，它的下面全是淤泥，一团寒流于两岸大雪之间静静流淌，像一面镜子，无声无息，不辨南北。渡口上平素忙碌的那艘小铁船孤寂的停在对岸，平日里穿棱于河面的水鸟，野鸭都忽然间不见了踪影。雪也越来越大了，看看自己来时的脚印已渐渐模糊，抖抖衣帽上的雪，原路返回。大雪很快会淹没了我的足迹，雪来了，我知道。我来过，水知道，雪也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