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夢

如今，侦破此案的大队长崔玉贵，已经不在人世。但好在徐光还在任上，他接替崔玉贵当了刑侦组的大队长。

我在郑州警察局里打听到了徐光的住处，在三三死亡后第16天，我约了这个徐光，在他家中相见。

是日，我提了两瓶上好的四川清酒，便登门拜访徐光。

“徐大队长在家吗？”我边敲门，边喊道。

徐光听到门口有动静，只身便前来开门，看见眼前是我站在他家门口，徐光惊讶道：“奥！原来是张合海呀！幸会幸会！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坐坐？”

“哪里哪里！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不有求于徐大队长了，所以特来拜访。”我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怎么？有求于我？难道张老弟在郑州遭人欺负了？有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帮你出头。”徐光一副很讲义气的模样说道。

“不！不！不！徐老哥你误会了，我来不是让你帮我出头的，实在是有些事想请教。另外得知徐老哥你高升为队长了，恭喜恭喜！”我赶快说道。

“嗷？那你来这儿？什么事呀？”徐光疑问道。

正说着，徐光的老婆已将饭菜盛上桌了。本来想约徐光出去吃饭，可是看这阵势，估计是约不出去了。反而被徐光请了一顿饭。

饭间，少不了饮酒，推杯换盏间，我已经看见徐光喝得脸红起来。我也有些吃醉了。

“徐大队长呀！关于两周前的那个女尸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我试探地问道。

“嗨！别提了！我们大队长就是问这案子遭殃的。这个案子确实够霉的。听说还他娘的牵扯到高官！我看这案子很复杂，所以自打崔玉贵崔大队长车祸身亡后，我就申请调离那个专案组了。”徐光道。
    “牵扯到高官？这话怎么讲？”我疑问道。

“没想到，从这个四川女子遇害的案子上还意外收获了一起黑社会性质的案件，这案件可能有高层领导在为匪首撑腰。当年的黄金荣，上海黑社会老大，忽然间就被共产党收拾了，国民党没干成的事，共产党却干了。黄金荣当年在上海滩，那是何等地位？后来被共产党弄到扫大街的地步，你说这可怕不？”徐光答道。

“是呀！成也萧何败萧何，当年的共产党能把黑社会搞定，而今天的共产党内部，却有高官为黑社会做保护伞，参政党要是腐败下去，就是最大的黑社会呀！官腐民贪，长此以往，警察行业也不好干了。记者编辑、还有那些所谓的‘知名作家’，无非都是在正统下过着舒服的日子，他们咋能知道平民百姓生活的艰辛？一味地吹捧为他们发钱的人，这些御用文人发出的声音，怎么可能关怀到国计民生？不假公济私，就已经算不错了。”徐光噶了噶嘴，接着说道。

“那个女的最后怎么样了？她是怎么在郑州死亡的呢？”我疑问道。

“当时，听那个被抓的资阳青年说，独三儿利用完那个女的后，就给了她一笔钱，将她打发了。”很显然，徐光口中的“资阳青年”指的就是刘蚂，“那个女的”指的就是三三。

“那她怎么不回老家呢？呆在郑州？”我问道。

“嗨！现在的小年轻儿，不都是爱面子吗？‘恐归族’，干不出名堂不回家，世间哪有那么多名堂让你们成功？老子都人近中年了，才混到一个大队长，他们以为披红挂彩、衣锦还乡都那么容易？九零后就爱做那些个白日梦！另外，我听那个资阳青年说，那个女的，已经染上很严重的毒瘾，她纵然想回去也没脸回去了。就在2014年一整年，靠独三儿給的那点钱和自己在郑州卖淫赚的钱来供自己吸毒。直到死，她都没有再回到四川。”借着酒劲儿，徐光很动情地说着。

“那她最后是怎么死的呢？是不是被独三儿害死的？”我又问道。

“据当时那个资阳青年交代，独三儿最后一次利用她后，给了她一笔钱，也算是封口费吧！以后让她自生自灭！至于她的死？不像是独三儿所为！我也这么认为的。后来，我们在郑州扫黄时，抓到一个嫖客，他供认他知道这个女的怎么死的。”徐光道。

“不是独三儿干的？怎么可能？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为徐光倒了碗酒，又追问道。

“很巧的是，扫黄抓到的那个外号叫‘赖黄’的，曾经去那个女的那里嫖过娼，在玩性虐游戏时，不小心勒断了这个女的的脖子，所以这个赖黄一见警察就心虚，交代了他那天的经过。”徐光道。

“那天，厂里派赖黄到河北廊坊支援，他到廊坊后不想干了，就又回到郑州，刚巧，在郑州他遇上了沦落在郑州街头拉客的那个四川女子。后来，他们就在那女子的住处，也就是郑州翠萍花园社区，玩儿起了性虐游戏。那个赖黄，又是个性变态，所以凭借着给钱多，就肆意虐待这个四川女子，她好像还挺享受这个过程。也许是毒瘾发作，也许是这赖黄在发泄性欲时搞的太过了，失手弄断了她的脖子。我们的法医诊断也是证明了这一点的，女尸乳房上有咬伤，下体与背部有抓伤，阴道内有精液残留，脖子机械性折断。精液经DNA 检测，为赖黄无疑。初步怀疑，就是这赖黄与这四川女子在玩儿性虐游戏时，失手弄死了这个四川籍女子。她床脚那张火车票，的确是那个四川资阳青年的，这个青年知道是自己带坏了这女子，所以内心愧疚，还会时常来郑州看她！我当时发现的这张火车票，就是那天这个资阳男子来看这女子时落下的。造孽的一群人呀！”说着，徐光将碗里的四川清酒一饮而尽。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刘蚂虽然没有杀三三，但是亲手将她带到了深渊；独三儿虽然没有杀三三，但是他这个杀人恶魔亲手毁掉了一个少女本有的幸福生活。

“那次崔玉贵大队长还带我到局里，问小李在案发现场找到的遗书的事，这是怎么回事？那遗书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借着酒劲接着问道。

“这张遗书中好像牵扯到你呀！”突然徐光猛拍了一下脑袋，“哎呀！她会不会就是你在大学时的女友？”

“那这遗书呢？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急着追问道。

“奥！你是不是因为这事来我这里的？遗书？那个四川女子的遗书？都完整地保存在省里的刑侦档案库里！原件你可能拿不走。这样吧！你若真想知道上面的内容？改明儿，我让小李复印一份带给你，你看如何？”徐光答道。

“哈哈！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徐大队长，那就拜托了！阿丽亚多！”我答道。

从徐光处得知，三三竟然窝囊地与一个打工仔玩性虐游戏，最终身亡，我都替她感到窝囊。悲愤中，我喝的伶仃大醉。那天，我也不晓得我是怎么离开徐光家的。

又过了两天，徐光开车给我送来一个档案袋，档案袋里，装着的正是三三遗书的复印件。原文是用朱笔写的。
     全文如下：

亲爱的爸爸，还有海哥：

你们好！

当你们看到这封书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要到另一个世界去陪伴妈妈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但我感觉我这一世活得，真是太累了。

医生已经诊断出，我患上了皮肤癌，故而，纵使我不出现意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苟活之际，我遇上了刘蚂，他是我闺蜜的一个男朋友，是蚂哥将我的一生改变的。在成都上大学期间，为了补贴家用，我承认我不检点过、放肆过，跟着蚂哥闯进了富人的世界。富人的世界是多么的豪华，而我恨我却出生在这样穷的山村中，每日以打柴、采野菜度日，当我由山林走向城市，城市的豪华让我感到无比的失落。我承认我当时的内心极度的膨胀，在城市中随波逐流，也许是我学坏了，也许是社会本就不怎么友好。

很怀念在大学时与海哥在一起的日子，海哥虽然穷，但是我确定，他对我是用心的，贫寒人家的男孩儿，花花心肠少，憨厚待人。但是在城市的浮华中，人总是会迷失自我，人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当年要不要与海哥一起走下去，我很忧郁。直到我人生中遇见蚂哥，他带我见识了富人是多么的有钱，我也是头一次知道，富人一有钱，甚至连爱与性，都可以拿钱去买。在大学期间，我其实就已经背叛了海哥，为了不使他知道真相后伤心，我选择在学校中处处躲着他。

我知道，我的出轨，使我很对不起海哥，我感觉到自己很贱，贱到配不上海哥。人这一生，除下需要有人爱，更需要有物质的供给，为了生活，我奋力奔波在成都的灯红酒绿之中。直到有一天，被蚂哥骗走。

我恨刘蚂这个男人，但又恨不起来，是他带我走向深渊，但归根到底，还是我太脆弱，抵御不住诱惑。

2013年3月20日，应该是值得我永远记住的日子，这一天，我在异乡见到了海哥。我真的没有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见他最后一面。他有脸盲症，这点，我早就察觉到了。也许，当我在异乡的土地上再次唐突地见到他时，他可能难以将我分辨出来，这样也好！免得他看见我出现在夜店这样的不干不净的场所，我宁愿他永远记住我纯洁的一面，我有一种预感，这一次见面将会是我与海哥的永别。所以在刘蚂拉我走时我才忍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与他说出了人生的最后一句话----“海哥，你是个好人，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当我看见他听到这样的呼唤后，心灵的打颤，我知道我已经开始将他唤醒。

如今的我已经染上很严重的毒瘾，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所以，我选择用书信来寄托我最后的情感。

我知道海哥原本就是个好人，我是个坏女孩，怕他伤心、难过，才会在学校对他若即若离，我不希望看到深爱着我的人，再因我而受伤。

我也知道2012年12月26日海哥在成都街头跟踪过我，我之所以不敢认他，就是想让他断了对我的思念。医生已经诊断出我患上了皮肤癌，也许我能陪他的日子越来越少，与其长痛，不如快刀斩乱麻来个短痛。我不想看到，深爱着我的海哥，对于我的将要离去，而每天伤心欲绝，我知道他有脸盲症，所以，那天就算是刘蚂那伙人把我强拉上车，我也没有呼喊海哥。我当时就打算着，与其让皮肤癌一点点折磨着我，不如就让这伙亡命徒带走我吧！我与海哥的擦肩而过，我也于心不忍，但我要是不选择擦肩而过，那样会伤害海哥更深。没有我，他还可以再找，至少，我知道当年深爱着我的人，最后也活的很幸福，那样即便哪天我坦然去死，也会死的心安理得。所以，从2012年冬到今天，被刘蚂、余犊子、独三儿看管着的我，才没有逃跑的打算，回到亲人身边，看他们因为我的病而焦躁不安，我更加的于心不忍。如果对方在享受亲情的温暖时，过于悲痛，我选择与这份亲情擦肩而过，至少不会让心疼我的人，疼碎心肠。有时，擦肩而过，何尝又不是一份成全？于是我在苏州、郑州等地苟活到今天，才想起提笔为你们留下点念想。

身有癌、又染上毒瘾，我知道我在世界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能孝顺爸爸的时间也不多了。妈妈死的早，我真心不希望再让爸爸因为我们母女俩的离世，而伤痛欲绝。我死后，如果海哥能收到我的这封信，愿海哥能勤去照看我的爸爸！带给他，我在另一个世界的问候。

我在郑州期间已经打听到海哥在郑州是殡仪馆的火化师，能让海哥陪我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我死而无憾了。我死后，拜托将我的骨灰带回故乡，与我的妈妈一起安葬在青埂峰上。我要永远守望着那片郁郁葱葱的川南高地。

此致

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