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我是身在尘世风雨客,心在出世柴门里。贪恋着一场古人古事,要依着岁时风物、唐宋年华,去寻一段风花雪月的典故,记一章诘屈聱牙的经文,怀念春日的那场繁盛花事。
在这深秋的季节,依旧是听雨、谈雨、写雨,只是这立冬节气前青黄不接的雨水太清冷,太薄凉,逃不过孤独的控制。但我认为,在这个过分喧嚣过分浮躁时代的里,能有一份自觉省察的孤独,能保持自己独立性格且不落俗套,这兴许是我唯一不随波逐流的凭证。
春辰,桃梨争艳。炊烟袅袅,百花深处闻犬吠。
起初,那些含苞待放的桃花像是待字闺中的清婉女子,静寂的等待着一场春雨沐浴。却怎知,暮春时,柳絮纷飞,薄暮雨霏霏。是残红乱绿,满地桃花雨。是林黛玉葬花,唐伯虎惜花,是痴情的女儿家倚着落满桃花的柴门,等一个暌违多年的故人,然后问一句,公子可饮一杯桃花酿再赶路。唐代李贺写“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宋代周邦彦“任扑面、桃花雨。”明代郑如英“桃花带雨如含泪,只恐多情不忍看。”
闺阁女子临窗听雨,雨中葬花,枕雨填梦。是女子,都想以花解愁,怎奈何愁上加愁。一砚桃花雨,拿薛涛笺写陈年旧情。这些哭过的桃花落在地上,河水里,待桃花汛来时,又宛如有了“春潮退后西风急,破网无鱼挂落花”的意境。换来思量,这桃花雨又极其幽柔朦胧,是具有禅意的。唐代齐己写“桃花和雨更霏霏”,宋代范成大写“桃花如雨暮春酒”。有山中闲人荷着花锄,提着竹簸萁,拿着麻布口袋清扫坠落的花儿,以便拿到集市上卖给药铺换钱沽酒。亦有文人雅士,用净瓶蓄桃花雨拿来泡一盏闲茶。
而后,又是清明节气时的梨花开了。梨花,洁白秀雅,婉柔静然。要是沾染了春社时的雨,便是书不尽的愁、写不完的怨了。梨花,取谐音“离”,配上欲断魂烦愁的雨,更令赏花人内心哀戚孤寂。
那梨花雨亦是寂寞的,凄绝的,譬如宋人李彭老写“闲帘深掩梨花雨,谁问东阳瘦。”又或是元代元好问写“枉轻负、梨花暮雨。”抑或,是深情男子唐寅因思念挚爱女子沈九娘写的那句“杨柳晓烟情绪乱,梨花暮雨梦魂销。”我害怕目睹太过繁华盛大的花事,因为美好的终究要幻灭,要成空。而这世间的一切皆有荣枯,此时不必不遗余力的绽放,因为还有彼时,还有他年。
夏时,槐花荷花。
初夏时,是槐花雨。先是立夏那段时节的槐花,“槐花缀粉粘苔砌”,竹林闲庭,设一茶席,置一张木桌竹凳,焚一炉香,让清风来翻书,落花当书签,在大槐树下看着槐花纷纷,静静地读书消闲着光阴。然后,有良人,帮我拂去肩上的槐花。如此,亦是有了浮生光阴的幽闲。
待又过些时日,日头深了,年光老了,“薄暮宅门前,槐花深一寸”,夏日的暴雨摧残着槐花。翌日起来,雨湿落花残叶,那个说好陪我一起赏完四季花雨的良人,如今与我,各安天涯。只落得“槐花满地无人扫,半在墙根印紫苔”。
槐花雨过,夏至节气,荷花雨拂来。夏日的雨是暴躁的,吹蔫了红柔娇嫩的荷花,让她们委屈得只好低泣着,惹得荷叶这位护花男子气绿了脸。你看,还有些雨珠挂在荷花粉嫩的脸颊上,更显妙趣。
秋日,桂花雨。
秋雨霏霏,做一个缓慢享受时光的人。雨夜读书,听雨,吃茶。想念一个久别的故人。而后,待白露节气一到,桂花像赶集一样争先恐后的纷纷开放。明代陈价夫写“残灯隐壁秋魂苦,榕叶翻风桂花雨。”这秋日单薄的桂花经受不了斜雨冷风的吹打,一阵花雨后,忧伤了那个在桂花树下捡拾落花的赏花人。
冬令,梅花湿。
小寒节气始,冷雨消歇。极寒的凉薄让人内心溃不成军。冬日,两三点疏雨湿梅花,惹人怜。宋代陆游写“雨後梅花无复在,老来酒盏顿成疏。”很多物是人非的离别,都是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其实,能感觉到疼痛与后悔是好的。至少能证明,都是认真对待过。
秋风肃杀,百花残。苍苔滋生,雨打落花满地。
雨水是春天的清冽,夏天的凉,秋天的淅沥冬天的冷。这些,不仅有趣,也是岁时节令中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儿。
摄影/青简 编辑/出水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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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踪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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