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

      朦胧的灯光掩映着光鲜的男女，迷荡的酒杯传递着撩人的信息，台上是重金属的宣泄，辫发潮男的嘶吼；我看到一个幽灵将这区区三百余平方搅动成一个漩涡，一个黑洞，吸拽吞噬着暗夜中一个个从城市各个角落游荡而来的灵魂，来一番火星四溅的碰撞，只在乎瞬间的燃烧，不期待永久的光亮。“只预约浪漫，不出售爱情”，这里是阿伦故事，一个年头不短的酒吧，它似乎不会老去，永远在霓虹下挂着一丝魅惑十足的笑。

    可惜我有些心神不宁，辜负了它的热情，迟钝的神经也愧对这满屋的秀色。我不知道那一张张笑脸绽放着的是否与我恋爱时是同样的感觉。哦，我太out了吧，或者说，我老了吧？不然如何冒出这根根白发？每次理发时几乎都要被问需不需要焗油，我无法接受，断然回绝，我还不到四十岁呢。

    迎面一男侍者向我笑着款款走来，“小郭，怎么是你？”我一惊，也笑着作势要撩他一脚。他是单位的合同工，曾在我手下干过，挣着可怜的一点工资。小郭说，他晚上七点到这里上班，凌晨两点下班后，打车赶回河西的租住房休息，六点在赶公交去单位上班。

    我有些默然，拍拍他肩膀，让他去忙。我想起自己年轻时不也曾凌晨下班后，骑着单车赶回三十多里外的家么？一路夜风撩发，急雨淋衣也浑不在意，真有使不完的力气啊！那时候我们是单位最新鲜的力量，热烈而单纯，无所畏惧，无所挂碍，像野风飚过，绿了荒原。饶是内敛的我，居然也以酒闻名，在一个慢摇吧，酒壮胆色的我赤手空拳冲向被追砍的同事，刀光闪处，留下了那个年代色彩最为浓烈的记忆。

    只十余年间，青春的火焰已被一只无形之手轻轻掩灭，顺势吸走了我的内心的热度，前驱的精力，我已“沦落”到上五楼办公室都气喘了。上楼、下楼，步履有沉重的，自然也有轻快的，拉开身位的同事间亲热依旧，平和的像一潭春水，只是少了些澎湃的热浪，多了些涌动的暗流。同一片屋檐下，隐约有了一些无形的墙，我独坐在自己的角落里，看天，看云，看着身边一切的改变。

    单位招了两批合同工，多为退伍军人，他们虎虎有生气，或单纯或热烈，很快感染了我，体内已趋冷的温度又烘得升腾，疲懒的心又激的轻快。小高逗他一句“干了”，他真的一杯酒一口闷了；小郭、小史因为玩笑开过头拳脚相向，气得我无可如何，恨不能把他们的手生扯在一起，好在很快又亲如弟兄了；他们一定会在我三杯入肚后，给我顶上一支烟（平素是决然不抽的）；有中途离职另谋出路的，告诉我，秦哥，车贴了单子找我。当然，也有“违逆”的时候，寒冬里，需要将辆电动车骑回单位，他们纷纷挤向车里，无人奋勇，我恨恨地骂他们一句，自己冲进那严寒，没多远，他们把我拦下，乖乖地骑上走了。真的，我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率真、简单，依如当年，不，是何曾老去！

    耳畔响起《青春》那穿透人心的旋律，我终于可以静心安坐。默默倾听台上歌手动情的演唱。青春总是要用歌声祭奠的，那鲜花、那泪水，那曾近拥有的，失去的，当年轮无情地碾过青春，改变的只是我们的容貌么？

    “继续走 继续失去 在我没有意识到的青春.......”

    时间已过了凌晨，球赛也悄然谢幕了，舞台上的男男女女的游戏还玩得正欢。该回家了，我心里焦躁不安起来，跟同事指指手表，他真是激情不减啊！无聊翻看手机，就看到同学发来的一条微信，会心一笑，灵魂又暂时找到一个休憩的空间。

    谁不忆同学少年？可那凝结的美好如何禁得起岁月不停地抽离，那些曾近鲜活的面容已渐渐飘渺远去。想来兄弟应忘我，我亦多年未梦之，偶尔想起，也只徒笑多情。年前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毕业后十八年来渺无音讯的同学，有些激动，而又归于淡然，十八年，从弱冠滑向不惑，容得下太多的改变，是否依如当年的感觉呢？相逢一笑，尽在不言。从他口中，我知道他当年毅然扔掉了留校任教的铁饭碗，怀揣梦想，向南飞翔，继而羽痕遍及大半中国，把那年轻的天空激荡的五彩斑斓，留下一份丰厚的回报。如今回到故园，是倦鸟思归么？不，是眷顾着家的温暖， 他还要振翅高飞的！这让微澜不兴、庸庸碌碌的我，足感惭愧，甚而惶恐了。但我还是醉的一塌糊涂，只为着我们还珍存着那份共同的情谊，只为找回那曾经激放的感觉。

    终于可以回家了，打开车窗，夜风吹佛着凌乱的头发，依如当年骑着单车回家，只是那时再晚也无所谓的。回到家，妻儿早已睡熟，歉疚的心涌过一阵暖流。我暮然想到：岁月在变，人也总是要变的，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但不论怎样，总要在你心底保留一些生命中最真的东西，那么，即使真的老去，又有什么关系呢？想着想着，我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