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的立方《惶然录》
专栏与书评
有人评论博尔赫斯的作品时说,他的写作是写作的平方,如果按这样说,那葡萄牙作家费尔南多·佩索阿(1888年—1935年)的写作就是写作的立方了。博尔赫斯虚构的作品是这样的:这个作品是别人写就的,而他只是在复述。费尔南多·佩索阿干脆能虚构出一个个活生生的作者来,然后再写出一些风格各异的作品,《惶然录》就出自他虚构的一个小人物之笔。
“我已经不在乎:用什么去爱或相信爱,我宛如轮船进了海湾,停留在那里便是我的希望。”
我在别的什么地方看到了费尔南多·佩索阿这样的诗句,他的《惶然录》表达的也是这样的主题:“我宛如轮船进了海湾,停留在那里便是我的希望。”他的海湾便是里斯本的道拉多雷斯大街,他在那里长久地停留,作为一个小职员碌碌无为地生活着,作为一个非思想家的思想者思考着,作为一个不能不写作的人写作着,他安于自己小小的社会角色,但他的灵魂从来没有停止过骚动,他并不觉得思考是多么高贵的事,但他相信:“思考比生存更好,这是我的不幸,与其他所有的大不幸随行。”
有人说,伟大的作者都在描述虚无,费尔南多·佩索阿当然也不例外,他也许是最想看清虚无之地的人,但即使最终的虚无也无法吓退一个真正的思想者,“我总是在思考,总是在感受,但我的思想全无缘故,感觉全无根由,我正在一脚踏空,毫无方向地空空地跌落,通过无垠之域而落入无限。”
读着费尔南多·佩索阿这些虚无之语,我感觉自己心灵最深的伤痛被他一再地提起。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虚无会让我们困惑不已,伤痛不已,与虚无相比,我们生命的其他伤痛变得微不足道,它们不过是虚无小小的前奏,或者是构成虚无的虚无之物。这一点可以让我们变成一个悲观主义者,也可以让我们认识到自己无比卑微之后,对我们所遇到的事,所遇到的人充满善意。
但费尔南多·佩索阿并不主张行善,因为他认为行善是干涉别人生活的一种恶行,让受施的人成为不义之人。他也许是在追求一种说不清的高贵。有了虚无的底色,费尔南多·佩索阿对一切的态度就得易于理解,对于生活,他说他失去了战斗精神,对于死,他说,只有死,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对于爱情,他说,爱情不过是习惯套语,其实我们每个人爱的不过只是自己,如果这样说还不清楚,那来看看他的解说:“在性爱中,我们通过另外一个人的身体媒介,寻找自己的愉悦。在非性爱中,我们通过自己已有的观念的媒介,寻找自己的愉悦。手淫者也许是可怜的造物,但就实而论,他是合乎逻辑的自爱者,只是他才是既不伪饰也不自欺的人。”而即使能得到短暂的愉悦,我们还会受累于爱,这一点有过恋爱经历的人也都知道。因为爱即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占有,而占有就是被占有。
即使被他看重的写作,但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甚至认为写作是对自己的轻贱,他之所以无法停止写作,是因为写作是他戒不掉的一种毒品,一种他赖以为生的恶习,是他减轻疼痛的良药,他的写作不过像别人要睡觉那样不可或缺。
费尔南多·佩索阿这样看他留给我们的作品:“我没有更多的疑问,眼中也没有未来。如果我留在来访者的留言簿上的东西,有一天被人读到并且给他们的旅途助兴,那就不错了。如果没有人读到它,而且没有读到它的人们因此而少一些扫兴,那也很好了。”
这确实是一种不错的写作态度。也许还是他其他的态度。
文/网络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