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珊瑚虫

每朵鲜花

此时此刻,我提笔最该写的是论文。但是……
 
今时今日,我特别想念云南大学社会学系的张美川老师,及那些风雅的师长们。
 
      张美川老师来云大任教的时间不长,到目前为止,也就六七年吧。初识张老师,是在社会学系的西方哲学史课上,我并未从头听起,只是逃了我们专业的劳什子公文写作还是什么的课去找思。思也是辅修的社会学学位,与她因《东宫西宫》一书结识后觉得投缘之至,时常一起搞些务虚的东西。回忆起那一节课,好像被这时窗外的雨打湿了似的,有些许模糊。 记得那节课讲到了存在主义。 记得同堂的,还有一位法国文学专业的姑娘。我们就萨特,就各种格尔讨论了很多。法国文学系的姑娘敏感激动,然而其对于存在主义的理解之深,对于“他人既地狱”的感触之敏锐,胜人一筹。张老师讲授了一段,我们就开始了各种乱入的讨论,他就笑笑的攒着一截粉笔在手里晃,看着一群敏感激动的年轻人在讨论,时不时参与两句,是完完全全平等的交换思想,真诚的用他缓缓的语调跟你说 :“我觉得吧……”,而全无教授式的居高临下,一丁点都没有,认真聆听每一个人的发言,就像是与挚友在交谈。那攒着一截粉笔缓缓讲授的风度让我放弃了几乎所有的公文写作课。
 
       再后来,就蹭着听了张老师的很多课。统计和SPSS这等东西,对于一个学汉语的人来说是极其无用的,我竟然也是在他的课上学得,乃至大四之后我还会时不时坐着校车花两个小时的来回,到另一个校区去听一两节张老师的课。毕业后,社会学系的老师开办了一个柏拉图原著读书会,地点在一位天使般师姐的出租屋里。每周几个神戳戳的人都会相聚在一起,研读古典,试图最大限度的回归古典,张老师托美国的朋友印了英文版的书,并对照中文注释版阅读讨论,终究我没能在毕业之后坚持做这样务虚却又伤脑筋的事情而退出了读书会,听说后来加入了一位懂得希腊语的老师,读书会现在依然在延续。
 
参加读书会的时候,更多是的时间我们其实都用于闲聊,谈罢一堆绕人的逻辑,一次我们谈起了这个畸形儿般的国家,以及对人生的态度。张老师依旧是缓缓的调子说到,我希望呢,做一只深海的珊瑚虫,我不能做什么大事,只能尽自己的一言一行去感染周围的人。就像一只深海的珊瑚虫,尽一点点微薄的力量,或许哪天海里就有了一片珊瑚。每每想及此句,我都羞愧难当,无论是我因为失望而故作消极之态打诨插科,还是因为愤怒而于内心产生暴戾的情绪。我总无法企及那样的坚韧。若非回到校园,我几乎忘了一个识几个字的人所应有的觉悟,乃至于父亲大人都在我工作的时候告诫,世道虽乱,莫要失了内心的底线。
 
 
 
那时旁听的课很多,从早到晚,几乎把自己的课表排得与高三党无异,却毫无作业、考试的压力,旁听自己喜欢的课简直是最妙的事情了。那些老师们个个是风采过人。让我来小人癫狂下我旁听过的别专业课吧。
 
虽然也是汉语言文学系的,无奈是后妈养的,更多的时间搞在了秘书实务上,正牌文学系的老师多不得见。
最喜欢的还是教撼人心魄古代汉语刘敏老师的唐宋诗鉴赏。颇有几分侠骨的女英雄读起诗来一口古音,顿挫之力撼人心神,一节课短短一小时,却从提刀纵马的塞外神游至软玉温香的美人闺房,飞雪交映着海棠,宋诗的奇诡,唐诗的开阔,引出人心中最真实最美好的喜悦,那时光是多么的珍贵。再看列位先贤之风采,无论是儒道释哪一家的影响,个个襟怀坦荡,云山风度,松柏气节。老师讲诗,音韵、遣词、意境、思想无所不至,风格又幽默诙谐,时不时又拿作者调侃一番,引得大家捧腹大笑。后来又旁听了明清小说,每周我就盼着去上课,本来还想着下一个学期再去蹭,可惜老师接着就退休了。还好我赶上了最后的趟。
 
再有一个上得非常辛苦的,是去旁听理科专业的高等数学,听的是常有理老师的课。老师名字就霸道,作为一个数学老师,计划给他儿子取了个更霸道的名字——常数。作为一个数学烂成渣的文科生,我还是勇敢地去爬了一爬大学里面那棵树。若是爬的那年考试,我必然是毫无悬念的挂在了树上且离地很远,好在我听了一年老师讲的,自己胡乱摸索了一年,得好友小虫相助点拨一年,至少说目前在AIT这边,本专业内数学可以说所向无敌。好吧,是他们数学真的很烂…… 那时上常老师的课很有意思,我只是按课表选了一个不冲突的高数去上,没成想也遇到投缘的老师。对于国内理工学者人文只是的匮乏,常老师不时就叹息一番,自己就算得上勇猛精进,除了本职的理工科教学科研工作之外,他常常非常系统地在阅读中国古代文学史,西方哲学,政治学相关书籍。更为难得的是,对于文学和哲学原著的阅读,而非仅仅看一本大纲走马观花。听他说他书就放在枕边 几时看得睡着了就睡了,几个小时后醒来就接着再看一看,乐在其中。得知我是汉语专业来旁听的后不时跟我聊一聊书,聊一聊个人的知识平衡问题,他对我学数学给予了很多鼓励。
 
另一个有趣的,是资环学院黄小霞老师上的自然地理。我本身对地貌的壮阔景象非常感兴趣,那一张张地貌的俯瞰图一出来,就豪气顿生,山河大地的磅礴之美最吸引我。地理上的外因又与人类社会的活动密不可分彼此影响,这么辽阔的学科,怎能不学!自然地理真学起来,却有些枯燥无味,但黄小霞老师上课的逻辑之明晰,本身又另具美感,得知我是旁听之后对我更是照顾有加,下课就来问我懂不懂,教导不要死记,推演各个循环圈并将它们联系起来才是学自然地理的正确方法。后来决心在硕士阶段改专业,黄老师的帮助不仅仅是专业知识上的指导,更加有精神上的鼓励。
后来陆续旁听了资环院人文地理城市地理经济地理的课,忙忙碌碌中听得也不算全,书倒是好好看了的。
 
蹭着听的还有哲学系的课,先是因为选了他们的宗教学,认识了那边的老师。 继而又旁听了宗教哲学的一些课。杨勇老师是佛教徒,博士专攻唯识宗,三大宗教历史和教义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杨老师超级瘦弱的身体裹在全黑的宽大衣服里在教室晃来晃去却是印象深刻。那课是在冬天早晨第一节,有同学啃着包子来教室,还有迟到的更是不可避免,杨老师从未责怪。吃早餐的他也耐心等,说别放凉了吃了对身体不好,丢了浪费粮食,迟到的他耐心等,非要人齐了才开始上课。等人齐了,大家都吃完了早餐,他就笑笑地开始讲课。 中午拿出自己的小饭盒热一热,吃素。一次将朋友给他的KTV代金券给了班上的同学,说“声色场所我是最好少去的”,惹得大家笑。他曾想叫我去读宗教学的研究生,差点不忍心拒绝呢:)
 
最后说一个遗憾的吧。教老庄的张国庆老师。第一次去听他的课也是跟东姐第一次见面,跟老鲍过去那边玩,正好点了东姐起来回答问题,答的好像是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太山为小;莫寿乎殇子,而彭祖为夭。记不清了,就记得东姐答得甚是靠谱。如今算来,我们相识五年过去了。不知东姐是不是记得当时答了什么。本想蹭这个课听的,无奈跟我选的逻辑学冲突,逻辑学老师是点名狂,一次课两节,她点两次名啊!于是虽然讲老庄的教室就在逻辑学教室斜对门,一个学期过去也无缘再蹭听一次。倒是毕业后租住的房子与那位老师同在一院,是不是就遇到老师骑着大自行车进进出出,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啊。
 
写完睡觉。
希望我写论文有这么畅快。。

文章评论

Mr. zeng

文采很棒,不愧是汉语言专业的

L`s辉。

好文!遗憾那时候还不认识你,真想跟你一起去旁听。。。

铄凌羽

晖 看完后真觉得我那几年大学过得如此不堪 真是浑浑噩噩混四年啊。。。

左左小小木

看到最后,终于有我的名字了~~~不错,记性真好~~~不错,,看来真的不想写论文~~~

黑白物语

我回答过如此有文化的问题?[em]e109[/em]我堕落了,回答不出来了

盛夏六月

文采如此之好啊。想想我大学时候真是虚度了。

普霖

一如既往的犀利,情景中的讨论或者辩论文史哲学貌似从我认识你的高中时代就开始了,然后是你的自然地貌,还记得当时老跟你借国家地理杂志,慢慢的还是学会了自己买,貌似当时的张燕翔老师在陆班呢安慰应该就是有我们两个。时光转眼一晃,突然觉得好像是上个世纪发生呢事,祝一切好。

白地狐

回忆起那一节课,好像被这时窗外的雨打湿了似的,有些许模糊。 [em]e141[/em]上课埋头聊天的会有啥印象吗

feeshare

阅过不留痕看来不流行啊~

JYT

MD。。你大学过的这么风花雪月,风生水起。。。我如芒在背~~~能不能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