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难哄

个人日记

         这学期我成为一名正式的后勤工作人员,承担女生宿舍的管理工作,监管着从小学四年级到初中三年级所有女生宿舍的安全、卫生和就寝纪律,新入学的孩子们都叫我寝室老师。我由最初的数学老师、变成历史老师、音乐老师、地理老师,美术老师,到现在沦为寝室老师,就此基本上结束了我二十五年的教学生涯。说到二十五年,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走进这个小镇中学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怎么一晃就二十五年了!而眼前的孩子们在不断地向我证实着这是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这些孩子有的是我学生的二胎,大孩子都上了高中或大学。还有一个小姑娘在我上班的第一天就走到我面前问我是不是她爸爸的老师荞麦粒儿,她爸爸特意嘱咐她见面要叫我奶奶。我一听哈哈大笑,问她是谁的女儿,她说她是闫雷的女儿,我听罢立刻将她抱起,“没错,你是要叫我奶奶呀!闫雷上学的时候就像我的儿子一样。”于是,一群孩子围着我都想叫我奶奶。

    可是,一天没到,我就不想再当这个奶奶了。

    闫静怡,也就是我的“孙女”第一次离开妈妈的怀抱开始了她的寄宿生活。因为妈妈的怀里有了一个小弟弟,爸爸又在外地工作,她只能寄宿,双休日才能回家。她来了两周哭了两周,哭到我这儿是第三周。因为我是她的奶奶她就更有理由哭了。就在我上班的第一天晚上,她妈妈打我的电话说闫静怡声称今晚要逃出校园,委托我好好劝慰一下,并在下晚自习的时候,到班级接应她,以免她真的逃回去。我马上找到她的教室,把她叫出来,带到我曾经的画室。谁知这一找可不得了,不劝倒好,一劝这小姑娘哭得地动山摇,像一个没妈的孩子那样哭喊着:“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我启动电子琴,想给她唱一段儿歌来哄哄她,想想不能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就唱《上学歌》吧。“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可她的哭声马上就盖过了我的歌声。于是,又过来抱抱她,她看看我哭得就更凶了。

    她鬼哭狼嚎地要求与妈妈通话,我便替她拨通了电话。“妈妈,妈妈,你就让我回去吧,我求求你,求求你”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她妈妈生气地挂断了。不一会,她抽抽嗒嗒地又要求与妈妈通话,并答应我一定不哭着说。“妈妈,妈妈,你就让我回去吧,我求求你了。出了校门就是咱们家,我一定快点跑,一分钟就到家。这是我最后一次哭,最后一次求你。你让我回去,我保证再也不哭!”小姑娘的嘴这时又咧得像个瓢,哭得又变了声。“你要相信我,妈妈!你今天让我回去,我就再也不想家了。如果再想家就天打五雷轰,让我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哭声都悲壮起来。

    我强忍住没笑出声。心想,这些台词肯定是从武侠剧里学来的。

    最了解孩子的就是母亲,闫静怡的要求被妈妈拒绝了,因为上次她也这样保证过。闫静怡一看求妈妈不成,转过头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接着就把头哐哐地磕在地砖上,哭天喊地说“老师,奶奶,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妈妈说你让我回家我就能回家!你就让我回家吧,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她的这一举动可把我吓傻了,这么一会功夫就转了频道变成港台剧了?我傻站了半天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她的班主任派两个女生来寻她,正好把她强行押回班级。走廊里,我马上打电话给她妈妈说这孩子我真哄不好,要她考虑是不是应该让女儿回家。这个刚刚还态度决绝的妈妈此时也六神无主起来“老师,怎么办,要不,我再相信她一次。”我其实也在于犹豫不决,“你先别急,等几分钟看看。”

    我从四年教室的窗口偷窥着她,只见这个小姑娘坐在座位上绝望地用头咣咣地撞着书桌,一副活不下去的模样。班主任跟我偷偷地说,“别担心,也别理她,一会儿就会好,这才周一,不能让她回去。”

    我怎能放心得下,我第二次从窗户再偷看她时,她虽然还是一副哭相,但情绪已不像先前那样狂躁了。班主任在前面训话,我不知道训的是什么内容,眼睛却盯着闫静怡。下晚自习的时候,我站在大门后密切监视着不断涌出的学生,终于看见了闫静怡的身影,只见她已经拉着小伙伴的手乖乖地往宿舍走去。于是,我马上给她妈妈打电话报平安。

    我有点接受不了这个孩子情绪的大起大落。把学生安顿好后,我躺在床上我辗转反侧,脑海里一直在回忆着刚刚过去的那一幕。闫静怡着实给我上了一堂别具一格的家教课。下面是我的课堂反思。

    反思一,对孩子不能一味地顺从,一味地呵护,一味地迁就。在很多时候家长和孩子,老师和学生这两股力量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家长和老师只要狠心地再坚持一点儿,再往前走一步,就不会输给孩子。而这一点儿这一步,对孩子成长是必要的。这一点儿挫折,这一点逼迫,或许就能使这棵小苗苗经得起风吹雨打,使她的适应能力一点一点增强。

    反思二,我带儿子成长的整个过程,也没有发生过如此过激的对抗和斗争,几乎没有一点这样的挫折教育。我始终把儿子带在身边,和风细雨,润物无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在儿子的印象中,我从来就没有打骂过他。(我记得这种情况有过,日记为证)。但从结果上看,儿子并没有因此就弱不禁风,缺乏独立性。他14岁离开我去海拉尔读书,从没听说过想妈妈不安心上学。现在上大学,自己的生活也安排得井然有序。特别是这次烫伤两周不能行走,他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下来。

    我的主张仍然是孩子小学阶段能不寄宿就不寄宿,能呆在父母身边就呆在父母身边。

    虽然留住了闫静怡这个小逃兵,但我却看到了她幼小的心灵所受的创伤,这个阴影可能会跟着她整个人生旅程。

    我深深地记得,我七八岁的时候经常看着鲜血从我的鼻子嘀嘀嗒嗒往地上落,就像屋檐下不断滴落的大雨点,每次我都非常无助地求问妈我能不能死。我妈总是没有好气地说:“能死!”我立刻吓得魂飞魄散,鼻血流得更旺了。就从那时起死亡这个词就跟定了我,每当流鼻血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快要死了。再加上妈的一声宣判,我都像真真的地死了一回。最后都上升到了视死如归地境界了:死就死了吧,谁让我不听话了呢?死了妈就省心了。

    假设当时我妈每次都把我抱起来,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地告诉我“老闺女别怕,有妈在这儿呢,死什么!死不了!不能死!”那是再好不过的。

    闫静怡的妈妈或许也应该右手抱着弟弟,左手牵着她,温柔地告诉闫静怡“妈妈爱你,和给弟弟的爱一样多。”当妈的再累一点再苦一点也把女儿带在身边。让她白天安安心心学习,晚上高高兴兴回家。

    闫静怡想妈妈的情绪很快就漫延开来。好几个孩子都来向我报病,不是肚子疼就是脑袋疼,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大眼睛忽闪忽闪就落下泪来。而且,每到午休晚休,闫静怡回到寝室都要拿个小本本写日记,写着写着就顾影自怜,黯然神伤,泪流满面,并把大颗大颗的泪珠故意滴到本本上。再由那些好事的同学捧给我看,把我引向她们的寝室。在闫静怡的感染下,所有的小女孩都泪眼相看泪眼,我想只要我说一句“都想家了?!”这个寝室立刻就会变成狼窝,那我可是没事找事。我偏不搭茬儿。我说咱们唱支歌吧,“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歌声一点一点地响起来,孩子们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但笑容却像花儿一般绽放。整个宿舍都飘荡着她们稚嫩的歌声。

    因为她们最小,我给的关爱最多,每天晚上,我都给她们唱一段《催眠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然后贴一贴每个孩子的脸蛋,说一句“宝贝,晚安!”再熄灯。一周以后哭的孩子越来越少,笑声越来越多。

    孩子们一回来,我就像一只鸡妈妈那样,走到哪身前身后都是孩子。课间的时候,孩子只要在操场上看到我就都像一群小鸟一样向我飞来……

 





文章评论

莉兒

真是好奶奶![em]e113[/em]

珍愛素馨

好辛苦的工作。孩子们会记住你的,你是她们离开妈妈后温暖的臂弯

快乐风儿

你一个人管这么多?是倒班吧,任务艰巨,辛苦了

丫丫

姐姐你太厉害了,这要是我肯定放那个孩子回家,受不了那种刺激。

麻雀

你这故事在十多年前在我们这里经常发生,现在就好多了。

执着

这些想妈妈的娃娃遇到你就会慢慢不哭勒

暖沙

向你致敬姐姐!真心不容易[em]e178[/em]

王小雪

又是心疼孩子,又是忍不住笑。

王小雪

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得了,好好哄吧,反正你喜欢她们。[em]e113[/em]

王小雪

听说中学在盖楼?小孩该叫阿姨,大孩子该叫姐姐,别整差辈儿了。上次回家碰到我们村里一个上初中的女孩子,她说她有时候还亲你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