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的呓语》序

经验之谈

     很久以前,我就渴望自己成为作家或学者之类的人物,也许,这个冲动为所有爱好读书而又狂热的年轻人都产生过。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打算要撰写哲学、政治学或社会学之类的东西,而是想写诸如小说、电影剧本等文学类的。可结果却偏偏阴差阳错。为了将来的某一天可以梦想成真,还是毛头小伙子的我就非常自觉地、非常虔诚地、非常忘情地扑腾到了书的海洋中。在我早期阅读的理论性书籍中,有好些是早年印制发行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等人的著作。我似懂非懂地看这些书籍,一半是出于好奇,一半是想通过文句和注解了解一些历史事件及外部世界。不料,这些书本把我带到另一条路上来了。 
        我也知道,现在出书难,出学术书尤其难。这与现行的出版发行体制以及学术体制有关,尽管现行的出版发行体制正在不动声色地进行着进度缓慢的改革,但要达到完善的地步还需作出巨大的努力;因为目前对出版体制的改革远不是自觉的、理智的,它仍力图保有传统的色彩;偏偏在这个既不完善而又存在传统色彩的出版体制下,却一度让诲淫诲盗内容的书刊铺满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大部分,使那些专业作家和严肃的学者心理发生倾斜失衡。当然,那些专业作家和学者的心理失衡是迟早都要发生的,他们过去几十年来,一直很安稳地在行政上、工作上、生活上和学术上隶属于某个政府开设或资助的组织,他们中间再也没有产生过像鲁迅那样伟大的人物,即使是郭沫若、茅盾、巴金等一代名流也再没有出个什么能动人心魄的鸿篇巨制了。近年来出版界发生的现象,有人怪责是商业文化或文化商业化所造成!我以为这恰恰是商业没有文化和文化没有商业化的表现。认真细致地思考中国的问题,千头万绪,最终都要归结到人的素质和民族素质这个根本点上来,中国的许多事情都与此有相当大的关系。有识之士都在大声疾呼:大力振兴和发展教育!诸位只要认识到,如果中国社会有相当多的人都受过良好的现代教育,情形将大为改观;只要想到有朝一日不用谁去呼吁了,社会教育机器能正常地发挥其应有的合符其时代的功能,在那好端端地运行着,那中国就已经是世界强国了。但中国目前的教育状况在社会整体结构下如何走出困境才是症结所在。 
          其实,我产生写书的热望与所有人的各种人生意志和理想都有相同的精神意识基础,所不同的只是经历的环境差异导致人生设计及行为的区别。在发财的梦想躁动着世人时,写书之举的确很不合时直,然而,这可以使我冷静地分析对比和思考这种种不同的冲动,以至看到产主这些冲动的原因和这些冲动的相互作用的社会化、结果。我试图将这一点发现告诉朋友们,但愿有少许帮助。 
    在读者朋友们阅读本书正文之前,有必要简略介绍一下本书的篇章结构的构成,实际上也就是讲述本人对意志的研究方法及过程。大凡谈到学问,都会令人联想到几乎任何学问都具有的范畴、层次、结构、原理、关系、作用、方法以及所有这些所结合而成的体系;现今学问的这一套套章法、规矩和模式大致都渊源于亚里士多德和牛顿的科学理论、方法和精神。牛顿所代表的科学时代是人类文明历史进程中的一个高峰,人类必须攀登和经过这一高峰。牛顿的科学方法和精神实质就是理性主义的方法和精神,它发展到 19世纪,几乎在所有领域都取得辉煌的胜利。在哲学界,对人类精神世界进行最伟大的理性主义构建是黑格尔的功劳;可以说,黑格尔是哲学界的牛顿。可天有不测之风云,就在传统理性主义在所有领域高奏凯歌时,却紧接着遇到了很多困惑,如经典电磁理论不能解释量子现象,传统观念中的具有空间广延的物质涩灭,等等。当然,随着后来量子力学和相对论的建立及发展,随着心理学和精神科学的奠基,并没有证明理性主义的完全失败,而是证明了客观实在无论是否作为认识对象都不会局限于人类的实践空间之中,世界按照它本来的方式存在着。天外有天啊!几乎与此同时,哲学界也树起了非理性主义的旗帜;无论摇旗呐喊的是出于对理性主义的反叛,还是道德精神的发现,以及其他别的什么目的,总之,理性主义不再是主宰者。也许读者朋友们已经知道,非理性主义哲学的代表人物有叔本华、尼采、柏格森和杜里舒等人,这些人的思想有相当的影响力,今天仍能感受到其强烈的震撼。 
         当研究人的时候,就得更多地研究分析人类的社会性,因为人的许多动物性都戴上了社会性的面具,受到各种社会关系的制约和装束。就拿人类的两性关系来说吧,原本是动物行为现象,如今却必须套在家庭、伦理、法律的笼子里,才有文明的色彩。若男女两性关系超出了这个笼子,人们不免要大惊小怪、无所适从;若普遍都冲出这个笼子,那人类恐怕又回复到动物的原始状态了。实际上,现时人类的动物行为的社会化结果,已经使之完全脱离了纯粹的动物性,而具有了社会性因素和色彩。所以,在动物的面前,人的的确确已经超乎其然而近乎成了神。但人永远还是动物,社会性可以把动物性装在自己编织的笼子里,却不能消灭它、改变它、或者抛弃它,即使人类进化到了更高级的有序化程度而不再称之为""了,动物性仍属于人存在方式的一部分。正如人由动物性和社会性融为一体,人类精神世界也是由理性和非理性两大支柱支撑着。古老中国的天万学问一-阴阳学说以及其八卦阴阳图似乎已经把大千世界的两极分化、对抗、交融、生变都在不言不语中彻底包容了,多说一句反而越说越糊涂。理性与非理性、社会性与动物性正是各持一极,相互作用,对立统一 ,理性主义的胜利永远证明不了非理性主义的失败,因为理性之中就包含着非理性。人不是首先有了理性然后再从理性出发产生趋利避害的行为,也不是由理智出发产生消灾减祸的愿望和升官发财的梦想,而是先有了非理性的精神活动,才发展产生了理性意识。人类天然性的感情和许多心理活动都由非理性产生。关于这一点还可以从由巫术到宗教、再到科学的发展联系中直观地认识到。追求幸福的理想普遍为人们持有,然而不是为了满足理性目的;今天的人们都急于通过升官发财的道路达到幸福,却很少想过为什么"幸福"使我们采取一切手段自动地去追寻,甚至可能抛弃理智的约束。 
        我写作本书,采取了零零散散,没有结构篇章的方法,就好像痴人说梦一样,通篇吃语。我原来也打算先搞个提纲,然后按照某种层次,一二三四、 ABCD地铺开摊子;后来我觉得那写出来的将不会是意志了。意志本身具有自发的力量,吃语或许是它的一部分及一部分表现方法。所以,还望读者朋友们多多包涵,你们就权当我给了你们一大堆零散件,你们看是否可以装配出一个什么东西来,看看是否能装配出一个像有个什么体系的学问来。可能什么也装不成,一是因为意志就是这么个怪物,二是因为本人才疏学浅,水平不高,只能提供一堆零散的吃语。另外,有必要坦白,在此篇幅中以及本书的正文中,我提到过叔本华和尼采等人,绝没有以助声威或装腔作势的目的;在写本书初稿之前,他们的著作接触得很少,印象中只有叔本华的《论女人》和尼采的《悲剧的诞生》等两三种;只是临到要将本书书稿作最后订正时,才听取了许多专家的意见,突击攻读了《作为表象和意志的世界》、《权力意志》等书,。而对其他非理性主义哲学人物及其思想观点,只是在学术评论或介绍的文章中,在有关辞典等工具书籍中略知一二。其实,东方人理解把握非理性主义有着得天独厚的地方,给东方文明带来最深刻最久远的儒、佛、道等思想观念体系就包容了极广泛极丰茂的非理性主义,我们所感染的非理性精神可能更多。作为西方非理性主义开山鼻祖式人物的叔本华,就曾受到东方古印度思想的启迪。正如此前已经说过,理性与非理性是精神世界的两极,绝不存在哪一极可以凌驾于另一极之上。在学术上,如果用纯理性的方法研究分析非理性世界,对之进行解构、统计、规划等,那可能反而看不到非理性世界的庐山真面目。东方文化的生命力或许正是其蕴藏的非理性成份所赋予,叫许多人面对着它顽而不化和腐而不朽而无可奈何、哀怨悲怆或洋洋得意。我写这本书受到诸多条件限制,没有采取博览群书以收集材料、引经据典和构建体系的方法,而主要是采用精神思辨的方法,有时是独自一人沉思遐想,有时是与别人在办公室闲扯或在饭馆里边喝酒边高谈阔论,有时是与朋友在通信中探讨;在整个写作思考过程中,仿佛自己的意志驱使去寻找那个叫做"意志"的踪影,当然就只能写出通篇吃语了。 
    我在几次修改书稿时尽量弥补因思维跳跃太大而造成语句松散的缺陷,为使整个思考前后相互照应而多少有些系统性,为了表示思维对象的范围所在并考虑阅读的节奏,就为本书划出了章节。在前几部分章节中较多涉及到一些专业术语和抽象思辨,其中还有本人改造的"发明",读者朋友若一时接受不了,就不妨大踏步大跳跃前进,只留下少部分"兵力"进行牵制,等读完后面的内容,再杀个回马枪,或许将有所斩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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