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萱子

——柏林禅寺戊子年冬季禅七开示 明海大和尚

                                                                            （2008年12月19日晚）

各位同参道友：

宋朝有一位大诗人叫陆游，有一天，他的儿子向他请教怎样写诗，他说了一句话：“汝欲学诗，功夫在诗外。”我觉得这句话也可以套用在坐禅上：“汝欲学禅，功夫在禅外。”禅还有内和外吗？禅确实没有内和外，但是以我们坐禅的用功来说，坐禅之外、坐禅之前的准备工作是相当重要的。平时可能不太觉得，但是一旦进入这种密集的禅修中，就会发现问题多多，身体不听使唤、心里面乱、烦躁、用不上功，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都出来了。所以说，坐禅之外、坐禅之前的功夫，生活中的功夫，就显得相当重要，如果没有这种坐禅之前的准备工作，直接上来你就要坐禅，把坐禅当成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那是不现实的。

说到底呀，没有灵丹妙药，到最后都是心法，都是心念上的！你不要指望有一个东西你只要去弄，不须用心，机械地弄它，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没有这种事，必须要用心。所以有的人可能指望坐禅能够把自己身体的病治好，或者指望坐禅能坐出一点特异功能，那恐怕都会失望；仅仅是失望还没什么，就怕还会出问题。

对于坐禅来说，坐禅之前要生起功德。最重要的一些因缘是什么呢？以前讲过的，说来说去都是老话，但我觉得很重要：第一，持戒要清净。对于在家人，就是所受的戒——五戒，五戒持清净；对于出家人来说，就是出家人受的具足戒。最起码不应该有犯杀盗淫妄的根本戒，如果有，也应该先忏悔，现清净相了才可以坐禅。

讲到持戒，实际上很复杂，从身体来说，它关系到我们这个业报之身的品质。持戒怎么跟身体有关呢？关系很大！我们的身体是个法器，戒不清净等于法器不净，有污点了，有缺损了，你再用这个法器去进行深入的修道工作，那就很难，不能堪——就不能胜任了。从我们作为一个人的心理结构来说，如果我们的戒不清净，我们的这个人格心理就会扭曲、压抑，会失去平衡。或者是潜伏的，或者是明显的，有病态，所以需要忏悔，需要调整。按照佛教的业果道理来讲，我们要得到一个比较好的人生，它的前提就是三皈五戒。所以戒行清净，保证了我们坐禅的这个器——工具，身心两方面的工具，能够胜任坐禅中要做的工作。为什么有的人坐禅，他一坐下来就能静下来，能体验到一种清凉，一种宁静，这说明他身心的器不错；而有的人坐下来以后烦躁莫名，烦闷难忍，或者妄想联翩，这可能说明他身心的这个器还差一点。

我们知道，现在社会上心理患疾的人很多，因缘很复杂，从远因到近因恐怕也都于戒行有关。有一个问题，禅修是不是可以用来作为调整我们心理和疾患人格的一个方法呢？我个人认为，不行，特别是我们这种密集的禅修不可以，因果颠倒了。像这样密集的禅修，它的前提，就应该是相对清净的戒行，相对平衡健康的心理和人格、品质。这是进行我们这种密集禅修的前提条件，没有这个条件，应该从事其他的修行项目。可以修忏悔法门，诵经、念佛、忏悔，先得到净化，再来进行深入的禅修。当然禅修的一些方法、原理，可以用在调整我们自己的心理疾患上，但是要想通过深入的禅修，解决我们心理上的疾病，我觉得不合适，反倒有可能让问题更加严重和复杂化。别看说得这么啰嗦，在社会上、在心理学上搞得很复杂的问题，其实在佛教这里特别简单，就是一个持戒！

第二，要闻思经教。要学习佛教的教理，要懂得修行的理路，这个也相当重要。如果不学习佛教的教理，不懂得修行的理路，就那么做，那就是盲修瞎练了。有的时候是“野狐禅”，有的时候是“外道禅”，我觉得很可惜，白浪费时间。因此，我们在平时要有意识地学习经教。关于修行的正确见地，要先树立起来。修行究竟是怎么修？这条路上有几站呢？最终的目的是哪里？我们究竟想要什么？这些你都要搞明白。在我们的身心里有哪些法会出现？烦恼有哪些？善法有哪些？这些我们也要明白。这些如果不明白，贸然就坐禅，你可能很难深入，乃至于走错方向。所以闻思经教是坐禅之前的第二个重要的功夫。

第三个功夫，就是我们在生活中的修行。在生活中的恪尽职守，这实际上与一个人的福德有关。在生活中以一种积极的心态，认真对待每一件事，尽职尽责，这其实对于禅修来说是很好的助道因缘。我们在坐禅中，有时会想起在工作中的某件事，或对生活中的某件事有点后悔，这就是平时积压的一些问题。如果平时在生活中养成了认真对待每件事，事来则应、事去不留的豁达开朗的心胸，这肯定有利于禅坐。以这样单纯的心态，到坐禅的时候，心里翻涌上来的东西就会少。如果在生活中斤斤计较、心眼很小、工作不认真做、待人接物马马虎虎，等到你深入坐禅的时候，就会有很多的忧啊、悔啊、疑啊，这些烦恼都会现前。悔，悔心所；疑，怀疑自己，没有信心。因为一个人的信心与平时的生活和工作关系特别大，你如果能够认真对待每件事，做好每件事，能够自律，守时，敬业，这些都能够让你的信心增长，让你对自己有一个正面的评价。如果你平时对生活中的这些都无所谓，自己给自己的评价很低，那么在坐禅中——坐禅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以说是一场战斗——在这场战斗中，正面的力量就很弱，就容易有忧、悔、疑、恐惧、缺少欢喜等等，这些问题就容易出来。

当然反过来说，如果我们能够在坐禅中有一些收获，再把它用到生活中，也是可以互相增上的。这也是我们老和尚讲生活禅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禅修离不开生活中的积累，静中的修行离不开动中的修行。

我讲的这三点：持戒、学习经教、生活中的修行，应该是我们在禅堂之外、禅坐之前，很重要的功夫。要把禅堂的功夫做好，这三点前行是很重要的。我们现在虽然已经坐到禅堂了，但是通过在禅堂里的体会，总结一下经验和教训，我想对以后的修行会很有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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