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一缓,坐下撑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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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初,那时候,“高二”刚毕业,刚学医,人瘦,腿长,走起路来就像风一样。
学医的地区离老家700多公里的路程,我是追随父母出来的,第一次出远门,感觉就像出国一样。
不得不出,因为父母他们已经在这个地区打工生活了。
不得不出,因为老家是贫困贫瘠地区 ,不出来就受穷,村里人都投亲靠友,外出打工,搬空了,尽管父亲折腾了10间大瓦房大院子给我们弟兄三娶媳妇用,结果没用上,都的奔出去了。
搬家十年穷,出来就受穷,出来就受罪,出来就着急。
父亲的家教是:要勤劳,要吃苦,要跑的快,不然哪来钱?
所以两个哥哥都勤劳,都下苦,他们早早就不读书,跟了父亲做木工。
我老小,多少沾了些便宜,多念了几年书,还是没结果。
学医的时候,父亲年岁已经不小了,又有糖尿病,拖着病身子挣不来几个钱,心烦,愁这个老儿子怎么成家立业,怎么把这个老儿子交代了。
心烦了就吼骂,还是那句话:要勤劳,要下苦,不然哪来钱?吊儿郎当,说话顶嘴,你想气死老子?!
犟嘴归犟嘴,叛逆归叛逆,其实我下苦呢,学医那是悟性加勤劳,在医院里是跑的最快的,学的最快的,自己屁股底下连泡热屎都没有,靠谁?父母都等着硬撑着呢,不跑,你狗的就真不是个东西了。
跑,咋不跑,跑的不快都不叫跑。
吃饭快,走路快,出诊快,学习快,从父母租住的房子到医院,好几里路,没自行车,我能走的比自行车快,费心费脑不知道,鞋子要多穿两双的。
我像一股子疾风。
学的快,师父着急了,别人的学个三五年,这小子,不到两年就压不住了,翅膀硬了就要飞,咋办?
你不是能吗,每天多给安排些和学习无关的活,忙的你顾不上学习。
眼看着儿子就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老母亲疼儿子,可也没办法。总是嘱咐:吃饭慢点,别跑那么快,别就像你打篮球似的,旋风一样。
母亲见过我打篮球,那是在读高中的时候,她去学校看我遇上的。
这个地区要比老家气候热的多,开始那两年适应不了,每到夏季,我就热的挺难受。
中午走那几里路,胸口憋的像吹鼓了的热气球,呼啦呼啦大喘气,汗珠子顺脖子淌。
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把伞,洗干净了,一定要我拿了,而且每天检查,嘱咐道:“天热,别走那么快,缓一缓,坐下撑把伞”。
“缓一缓,坐下撑把伞”。
累了缓一缓的时候,撑把伞,毒辣的大太阳晒不着,走路的时候撑把伞,你就走不得很快。
伞是悠闲人的用品,母亲不识字,道具用的很地道,四两拔千斤。
可放下伞的时候,我还是抑制不住的快。
独立成家,自己闯着在人生地不熟的地区开诊所,去应付各种“杀生”,去立足,去盖房子,去搬家,去挪地区,去创业,去研发,去。。。从没消停过。
我就像个旋风般的陀螺,生命不息,折腾不止,跑的飞快。
记得06年到现在的县城开办西北第一家藏药专卖店的时候,走路能让路边的广告牌在头上碰个血窟窿。
为啥?
办事儿,想事儿,走路就像风。
一路走来,跨了内蒙古东西部,几千里路,耗心累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谨承家里的教导,“要勤劳,要吃苦,要跑的快,不然哪来钱?”,就为了能安定的养家立业,过个好日子。
可快就来钱快?快就成正比?快就过好日子?
回头一看,着急慌忙的,跑了这么些年,也没比别人多做出了什么啊?
倒是失去了不少。
头发提前的花白了,面容提前的苍老了,身躯也不是那么挺拔了,表情也严肃僵化了。
突然想起西医学里血液循环的内容,心脏在一定的速率下,它的收缩和舒张都到位,每分钟搏出量是最大的,每分钟在一定范围内,大约在60-100次每分钟,心率加快,心输出量增加。但若心率过快,超过每分钟170~180次,由于心动周期缩短,特别是心舒期显著缩短,使心室充盈量显著减少,每搏输出量减少。
快了不一定快,过快了反倒会减慢。
我仿佛走了一段误区,一段本该更优雅一些的生活,被快的东西剥夺了,收获没有比正常的增加,失去的却多了许多。
人的生命不是用来“快”的,该慢的时候慢下来,该缓的时候缓下来。
着急。
着急。
着急。
总是急匆匆的去干吗,七七八八,是急来的吗,金山在眼前,无缘也路过,钱没赚着,反倒丢了幸福。
所有的努力,仅仅是为了活着而已。
上了年龄了才醒悟了,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咋那么的糟蹋人呢,绷着个脸,给谁看,谁也不都是你的病人,就是是你的病人,谁也不欠你半分,给谁看?自己看了都糟心。
回头看看,突然想出去走走了,突然想出去撒撒野了,突然想躺在漠野里睡个囫囵觉儿了。
末班车好像还能赶得上。
憋了这么些年,终于憋醒了,人到底给怎么活,是呢,就是癃闭症的尿不出也该憋出一大泡尿了。
人都是经历过才醒悟了,知道尿床都睡筛子上了,可不是嘛。
少要疯狂,老要癫狂,这个癫狂有内涵,是清醒似醉般癫狂,是成熟感悟后人生的豁达。
关键是醒悟。
一定要带把伞了,母亲的道具要带着。
长长的出一口气,嘘。。。。。。喘口气吧。
“别跑那么快,缓一缓,坐下撑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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