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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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利局工地的日子­

一．出发­

    那是一九七五年的秋季，在此日子的之前，我在一家社办灯泡厂工作，因为动员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被迫离开了单位，报了名准备上山下乡，但由于姊妹四个已下乡了三个，我就免于了下放，留在城市里等待招工分配。不能老在家里闲着吧，通过表姨的介绍，我到了当时的县水利局工程队，找到了负责一个项目的队长报了到，队长告诉了我要做的工程项目地点，需要带的生活用品、出发的时间等。­

    第二天的中午吃罢了饭，打好了背包，收拾了换洗的衣服，挎包里装的是毛巾、牙膏、牙刷、笔记本和钢笔，茶缸子系在了挎包上，全副武装的就像军人一样，跨好了挎包，背好了背包，外婆千叮咛万嘱咐，在外好好照顾好自己，好好做工别淘气，嗨，俺都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告别了外婆，就直奔工程队而去。­

    到了县水利局工程队，去工地的江淮卡车已经等在那里，上面装满了毛竹、木板、凉席、大铁锅、蔬菜等等，装了满满的一大车，我们一行十几个人上了车，就坐在了凉席上面，身边都是来自农村的农民工，就我一个城市的，看着他们一个个黝黑结实的身板，我想我一定在干活方面力气不如他们。­

    一切准备停当，汽车开始发动了，汽车慢慢的驶出了工程队的大门，在城市里缓缓的行驶着，不大一会儿就出了城区，当时的道路不是很好，汽车的速度不是很快，顶多也就是每小时四十公里左右，开快了会颠簸的很厉害，把人摇晃的坐不稳。坐在车上面，看着两旁的树木、村庄、田野渐渐的倒去，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惆怅，听说工地的活很累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干下来。­

    我们是下午二点左右出发的，经过三十里路的颠簸，从宁老庄下了公路，行驶在乡间的砂礓路上，汽车的速度明显的慢了许多，道路高洼不平，汽车左右摇晃着，我们在汽车上面也跟着左右摇晃，跳起了摇摆舞，经过二十多里路的再颠簸，终于到达了工地目的地---苏屯乡棋子沟闸电管站。­

    电管站是一个一百多平方米的四合院，只有一个职工。我们把货物全部卸了下来，安排好了厨房，又安排好了住宿，有两间大屋子和一间小屋子，队长和爱人（唯一的女性）住在小屋子里，也算是会计室吧，我们分别住在了大屋子里，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用土坯垒成的三个土炕，我们在上面铺上了芦席，两个人一个铺。­

    一切收拾停当后，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院子里的职工喂养了十几只鸡，有公鸡和母鸡，院中央有一棵十几米高的大树（因时间过去太久了，记不清是什么树了），因为是初秋，满树还是一片绿叶，正在无聊扫视院落的情景时，只见一只大公鸡大声的叫了一声，张开红色的翅膀，上下连着扇了几下，纵身而起，以优美的飞腾姿态飞向了高空，然后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树枝上，紧接着余下的那些鸡纷纷张开翅膀，飞向了高空，然后一个个落在了树枝上，我们都看呆了，这些鸡竟有如此高飞的技术，它们如同一群凤凰栖息在了树枝上。­

    我们好奇的问那位职工，为什么不把鸡圈在鸡窝里，他说，圈在鸡窝里不行，好有黄鼠狼夜里来偷袭，为了防止黄鼠狼的偷袭，他就想了个点子，在鸡还小的时候，每天晚上就把小鸡往树上抛，直到小鸡落在了树枝上为止，早上再把小鸡轰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后，鸡就会自己往树上飞了，这样它们就不会遭到黄鼠狼的偷袭了。­

    那位职工还告诉我们，鸡上树以后不要在树下行走和停留，因为鸡拉粪便是没有时间的，如果不注意，它们的粪便就会落在你的头上。­

    开饭的时间到了，厨房的师傅喊我们吃饭，伙食很不错，有肉、有蔬菜、有大馒头，伙食是免费的，有水利局补贴八角，随便吃，一天给一元二角的工钱，相当于一个正式工的三级工资了，那些农民工真的很能吃，饭量很大，是我食量的两倍，他们平时哪能吃到这么好的饭菜，一个个拼命的吃，把肚子吃的圆圆的。­

    吃菜味道还可以，就怕吃米饭、面食、稀饭和喝水，那是因为洪水过后不久的季节，住的地方曾经被洪水淹没过，洪水过后，井里的水变了味道，有一种怪味，就像有种被沤过味道，进到嗓子里很不是滋味，但院里就这么一口水井，不吃不行，洪水过后的河水更不能吃，吃过饭和喝过水后，那种味道会长时间的留在嗓子里，于是步行几里路，上集镇上的供销社买了几角钱的糖果（一分钱一个），每次吃完饭后就吃一颗糖果，以此来改变那种难闻的味道。­

    吃过了饭，就到外面去溜达溜达，因为吃的太饱，就到较远的地方去卸货（即拉大便），其实院落外面有一间够一人蹲的小茅厕，队长宣布，那间小毛厕专供他的爱人用，其他人不得入内，谁要方便就到远处去，哈哈，野外到处是厕所，随便找个地方就行，因为是阴天，天空一片漆黑，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把手放在眼前都看不到，别说是看东西了，连鬼影子都看不到，听到的是秋风刮秋叶的沙沙声和河渠流水的哗哗声。解决了方便问题，开始回到住处，我和一个和我年龄大小差不多的伙伴合睡一个铺子，虽然是初秋，但天气还是有些凉了，我们就把被子铺一条在席上，然后合盖一条被子。­

    屋内就一盏15瓦的灯泡，本来屋里的墙面就很黑，显得灯光更加昏暗，没有收音机，更没有电视机，于是坐在被窝里，拿出了笔记本，写下了半天的感受，在我写感受的过程中，那几位农民兄弟的鼾声开始响起来，睡的那么死，睡的那么香，刚刚写完，熄灯的时间也到了，于是钻进被窝蒙头睡去，很快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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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利局工地的日子­

二．作业的日子­

    第二天早晨起来，是一个灰蒙蒙的天气，天空中下着毛毛细雨，吃罢早餐开始准备各种材料和工具，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把电管站的旧闸门拆掉，把闸门两边的槽加宽加深。­

    来到了闸门处，在十几米宽的河面上搭好了脚手架，上面铺上了木板，我们就站在木板上开始作业，闸门很好解决，把闸门四周边上的螺丝帽拧掉，闸门板就一块一块的被拿掉了，最难做的就是把闸门槽加宽加深，这也是作业的重点。­

    在闸门槽的两边，每两个人一组，戴上了柳条安全帽（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安全帽），系上安全带，用一根粗绳，一头系在安全带上，一头系在脚手架上，脚手架离水面有五六米高，一个人蹲在脚手架的木板上，双手握紧钢钎子，把钢钎子对着闸门槽，一个人抡起十几磅重的大铁锤，照着钢钎子狠狠的砸去，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活，不是大锤砸在了闸门槽上，就是砸在了掌钢钎子人的手上，要么就砸在了安全帽上，要是放在现在，不经过培训，绝不会让去操作的。­

    不能老是一个人轮大锤，要轮流作业，半天下来，头上和手上不知道挨了多少锤，手上的皮砸破了，殷红的血浸透了白手套，就这样我们咬紧牙关，忍着疼痛坚持着干，我们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每当抡起大锤狠狠砸向钢钎时，木板就会跟着上下跳动，天空虽然下着蒙蒙细雨，秋风也在飕飕的刮着，但我们早已是汗珠比雨点还大，浑身比秋风还热。­

    作业的进度很慢，每一锤砸下去，，钢钎冒着火星，闸门槽的水泥墙也冒着火星，要把闸门槽砸宽二十公分，再打深二十公分，可想是多么的艰难。­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中午收工后，回到住地吃饭时，吃了四个大馒头，三大碗面条，是我平时饭量的几倍，那些农民兄弟更能吃了，作业的时候实在是太累、太出力了，也感到饿的很快，于是下午作业时，就带上了几个馒头，感到累了饿了的时候就吃上一个，反正吃的不要钱。­

    一天下来，也只能开凿二尺左右，进度实在是太慢了，也太累人了，晚上休息的时候，胳膊疼的抬不起来，但在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就感到不怎么疼了，是年轻力壮的原因吧，又经过几天的熟练操作后，进度也加快了，胳膊也不疼了，每一锤子砸在钢钎上铛铛响，又稳又准，每天可以开凿一米左右了，队长看了很高兴，中午吃饭的时候，破例的给我们每人奖励了一碗酒。老白干呀，闻着真香，我们大块的吃起肉，大口的喝起酒，真的是解了乏提了神。­

    我们不仅能每天吃到肉，而且能吃到新鲜的鱼，鱼可不是上集镇买的，而是我们自己捕捉的，每天下午收工后，队长把电管站职工粘鱼的网要了来，我们把粘网放在闸口流水处，两边用毛竹固定好，不一会儿粘网上就粘上了许多一尺多长的鲶鱼，不顾秋水的凉意，我们下到不深的河里，把鲶鱼一个个捉住放在水桶里，鲶鱼可是一种很好吃的鱼，是自然的无污染的鱼，鱼的肉质细腻，就一根独刺，鱼味鲜美，我们每次粘的鲶鱼能吃上好几天，吃不完的，我们还拿到集镇上很便宜的卖给农民，用卖鱼的钱去买回了白干酒。­

    不知不觉中，在工地干了十几天，自从来到工地一直是阴雨天，没见到一天的阳光，整天的在阴雨中作业着，每到晚上入睡前 ，就开始想念家中的外婆和外公，自从我走后，他（她）们还好吗，外公每天要早晨去砖瓦厂上班，晚上才能回家，就外婆一人在家，我想念外公外婆，更想念我的同学和朋友。­

    加宽闸门槽是从上往下进行的，最后进行到下面的时候，人只能在作业，掌钢钎的人要蹲在水里，打锤的要站在水里轮大锤，水寒凉不说，就是作业的很费力，半天下来，衣服已经湿透了，脚被泡的泛白泛白。­

    终于有一天，我干的实在太累了，精神和体力也承受不了啦，在一九七五年十月十三日，向队长辞了工，收拾了行囊，告别了农民兄弟，踏上了“逃跑”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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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利局工地的日子­

三．在工地的几篇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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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是我当年在工地的日子，写下的几篇日记，也是我当年的生活写照，现抄录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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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五年十月十日­

    大雨“哗哗”的下着，天气是这样的寒冷，我站在跳板上，手里握着钢钎，只听钢锤落下“叮叮当当”和下雨的声音。­

    看到下雨，真使我厌烦，越干越使我感到没劲，唉，真倒霉，跑到了这个鬼地方，东西南北辨不清，离家又是这样远，干了十几天的活，浑身筋疲力尽，腰酸腿痛。­

    今天下午，右手又挨了一锤，鲜血直流，一开始麻木，然后像针扎一样嚯嚯直跳，本来身体就不舒服，手又被砸破，在这儿真是活受罪啊。­

    望着自己的双手，伤疤一处又一处，老伤未好新伤又添，尽管是干一天的活给一天的钱，可是体力吃不消啊，每天总是坚持着干。­

    望远方啊，雨濛濛，又是那样渺茫无际，只身在远方，举目看不到亲人，我感到是这样的孤单，愁闷，真是出外之人盼家乡，来到这里十几天就像一年一样，时间真难熬啊。­

    有谁想到我在这儿干着繁重的劳动，如果现在在家里，我是多么的痛快啊，尽管是雨天，也可以到同学、朋友们家去玩玩，再不然就再家里看看书，写写字。可在这儿呢，下小雨还要干活，下大了就闷在屋里，幸好我带来了纸笔，用画画字来代替我的烦闷。­

    雨还在下着，突然房子漏水，床上“啪啪”的响着，放了一个瓷缸，雨点滴在里面“铛铛”地响，使我更加感到烦闷，一切沉浸在不愉快之中。­

    我两眼呆呆地望着窗外，心里默念着：雨啊雨啊，你快快停，天啊天啊，你快快晴，打起背包早日行，快快回到阜阳城。­

                                               写于苏屯棋子沟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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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五年十月十一日­

    今天中午雨停了，收了工回到屋里，还没有开饭，我从挎包里掏出纸笔，写我的《学生时代生活回忆录》，刚写了一点，便无意的抬起头，望了望门外，忽然意外地惊喜起来，门口正站着一个人，这不是赢涛同学吗（注：他当时就下放到苏屯乡某生产队，我曾给他写信说我在棋子沟工地）。我赶忙放下手里的一切，把他迎接到了屋里。­

    对于我来说，离开家才十二天，心里非常急，早想同学了，今天见到赢涛同学，感到格外的高兴，比以往更加亲切，我向他询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城里的情况如何，，他一一给我作了详细的回答，我听了非常的高兴。­

    接着他又告诉我，崇喜过国庆节回来了，并且见到了崇喜，秀华也见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别提多高兴了，心想，我正好两天就回去，我和崇喜就要见面了（他是我最要好的同学），谁知正当我高兴的时候，迎头泼来了一盆凉水，赢涛又告诉我，他在家只呆了三天就回嘉山建设兵团去了，我听了这话，心里顿时觉得不知是什么滋味，我开始后悔不该到这儿来，错过了机会。­

    开中午饭了，我多要了一份饭菜，招待赢涛同学，要是在家里，我一定会弄二两喝喝，但在这里只能用饭菜来招待了，说实在的，要不是赢涛同学来了，这一顿中午饭我怎么也吃不下去。­

下午，我请了半天的假，和赢涛谈了很多的话，并商议好，十三日上午回城，赢涛告诉了我走的路线，让我找他一同回去，随后，我们到了附近大队的一个代销点看了一下。­

    天有些晚了，赢涛要回生产队去，我们便分了手。­

    回到屋里，，心里很不平静，感到又烦又闷。老天不作美，又下起细雨来，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更加焦躁，要是后天雨再不停的话怎么办？订的计划难道就这样落空了吗？不！就是下的再大也要回去，在这儿多呆一天，就要多受一天的罪，不管情况如何吧，决心一下定，绝不回头！­

我望着天空，发狠的默念着：老天你狠狠地下吧，你就是下得天塌来，我也要走。­

                                                写于苏屯棋子沟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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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五年十月十二日­

    听说我明天就要走，余队长和他的爱人李霞来看望我，还有李俊海、单玉忠、小王也来看我，大家很亲热的谈起来。­

    不知为什么，刚才队长批准了我回去的要求，感到特别高兴，这一会又有些舍不得离开的心情，虽然在一起只有十五天，大家从不认识到认识，在一起还不觉得怎么样，一旦要离开，心中不免有舍不得的心情。­

    大家谈了有两个多小时，已是八点多了，我和小李到外面又谈了一会话，互相心情都不好受，每天晚上，我们总是有说有笑的，开不完的玩笑，好像心中有说不完的话，而今天晚上，他很少说话，为了不使他难受，我就和他开玩笑，他只是强笑了笑，要是在以往他早就开我的心了，他向我说：“你怪高兴的，人家心里难受死了”。“是呀，我要走了，你怎么不难受呢。”我又说了一句，尽量引他高兴。­

    回到屋里，我摸了摸挎包，想找点什么赠送给小李，赠送什么呢？还有半袋洗衣粉，半块肥皂，就把这些送给他吧。­

    他把一袋还没有用完的牙膏送给了我，我不收，他说什么也不同意，我只好收下。我坐在被窝里，拿出纸笔，给丁克其留封信，他前天回家到现在还没回来，只好留下片言给他，就作为我向他告别的话吧。­

    我看了看小李，被子蒙住了头，我叫了他几声，他没有答应，大概睡着了吧，也可能心里难受不愿意多说话，因为自从他昨天听讲我要走，心情就不愉快，这时我还想和他说几句话，但又不愿意再打扰他。­

    虽然，才半个月，我们相处的像亲兄弟一般，干什么总是在一起，明天就要离开了，心里显然不愉快，他虽然生长在农村，但他身上却有着我身上所未有很多可爱之处。­

    见他睡着了，我把牙膏往他挎包里放，他忽然做了起来，原来他假睡，他两眼望着我没有说话，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他有些生气了，我只好又收了回来，他才重新睡了下去。­

    我望着窗外，天空布满了星星，明亮的半月挂在天空，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我叫了一声小李，又没听到回声，这回是真的睡着了，我自言自语道：“安心的睡吧，亲爱的朋友，明天就要分别了。”­

    我看了看钟，时针指向了九点四十七分，我也该休息了……­

                                               写于苏屯棋子沟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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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利局工地的日子­

四．赶路­

    清早一觉醒来，抬头看了看钟，才三点二十五分，外面一片漆黑，天空只有希希的星星在闪烁着，我闭上眼睛，睡了一会怎么也睡不着了，就轻轻的起了床，我把一切琐碎东西都整理好了，放在一边等待着天亮，人说心中有事睡不着，这话一点也不假。­

    夜是这样的静，就是掉根针都能听见，时钟清晰的“滴答滴答”地向着，我埋怨时钟为什么走的这样慢。­

    好容易盼到了天亮，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接着又出现了一片片的红云，啊真是个大晴天，我暗暗地高兴。­

    小李也起床了，我把背包打好，算是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东方升起了火红的太阳，我背起行李，向队长和伙伴们告别，大家把我送到了大门外，我向他们挥了挥手。­

    小李飞坚持送我一程，一路上我们说了很多话，心情都很沉重，我告诉他，有时间一定到我家来玩（实际上从那一别，再也没见面），他也让我有机会到工地来看看。­

    送了我有一里多路，我再也不让他送了，我把背包接过来，我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我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说了声再见，眼泪就想往下掉，我急忙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往东走去，我多想回头再看一看朋友，但我不敢回头。­

    走了好远，我才回头来看了看，小李正在揉眼，显然是在掉泪了，我这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流了出来，站了好一会，我向他挥了挥手转过身又走，我又往后看了看，他依然还站在那里，我不时的回头望着，直到看不到了为止，再见吧，我亲爱的朋友！­

    火红的太阳完全升起来了，霞光万道，给广阔的农村增添了新气象，青青的麦苗挂着翡翠一般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可惜，那时候还没有《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这首歌，不然的话，我一定会一边哼着这首歌 ，一边赶路）。­

    我一直顺着大路往前走，由于一直迷向，这条往东的大路认为是往南走的大路，自己也没有走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管他三七二十一，往前闯吧！­

    走了二里多路，已感到累了，由于连日雨天，道路非常难走，又粘又滑，只好休息一会走一会儿。­

    这时，从身后走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老农，挑着担子，等他过来后，我就问他，到新集怎么走？他告诉我：“就走眼前的大路，一直正东，有一个小木桥，过了桥往南走三里就到了，只不过太远了，我是到王庄的，在河南岸，要经过新集，我有一条近路，少走三里多路，你如果愿意咱们就搭伴走吧。”­

    我正耽心着走不对路，遇见这样一个好心人，又可以走近路，这真是太好了，随后我就下了大道，跟他后面走起了小路。讲起来也根本不是什么小路，完全是庄稼地，被人踩出了不到二尺宽的小路，本来走大路就感到有些费劲，走小路更加吃力了，而且小路更粘更滑，走不了几步就要提鞋，而前面的那位老农呢，像没事一样，挑着担子很轻松地悠闲的走着，我在后面可更费劲了，不时的小跑着追上去，尽量的把步子迈大，总怕拉下，可赶上去又被拉下，我可狼狈极了，不住的提鞋，累的我喘不过气来。­

    经过了杜集，我累的实在不想走了，但又不好意思张口要求休息，不能为了自己耽误别人赶路，我提了提精神继续赶路，我只背了七八斤重背包，一个挎包不到三斤重，这时感觉到有千斤重，走起路来乱摇摆，就像小孩才学会走路一样，走着走着，忽然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里，还好没弄身上泥。­

    那位老农回过头来，看到这种情况，他停下来，我赶到他跟前，看我累的这个样子，就来拿我的背包，我说什么也不让，但最后还是被他拿过去了，放在了他的篮子里，身上只背了挎包，顿时感觉身上卸下了千斤重担，我说了声谢谢，又继续赶路，他把脚步放慢了，我也不像刚才那样吃力了，唉，要不是遇上了这个好人，我不知道要弄成什么样子了。­

    到了新集，太阳已经一竹竿高，田野里也已经有人下地干活了，那位老农把我要走的路向我指点了一下，他继续往前走，我用感激的目光向他致谢。­

    进了村，找到了赢涛同学，因上午地不干，就只好等下午赶路，上午帮着赢涛铺了一间砖地，下午三点多和赢涛赶路，直到过了泉河，才辨清了东西南北，我回过头来，不禁默念道：再见吧，我战斗过生活过的地方。­

                          写于一九七五年十月十三日当天回家的晚上，时年我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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