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歌

­毕业晚会

   那是一九七二年的春季，我们参加完了初中升高中的考试后，在一个晚上，老师组织我们举行了毕业晚会，三年之中从来就没有举行过什么晚会，教室依然是平时的教室，没有经过任何的装饰，没有花束，没有彩灯，更没有彩条，只有几盏日光灯，倒是把教室照的白亮。 ­

   老师首先做了毕业致辞，历数了三年的师生情，鼓励同学们能升上高中的继续努力上学，升不上高中的同学，要响应党和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扎根广阔天地修地球去，能早日参加工作的更好。 ­

   随后，有学生代表上台讲话，没有激昂的文辞，没有表达三年同学的友谊之情，只是表示了向老师感谢，向互相帮助过的表示感谢，并今后如何如何响应党和祖国的号召，一颗红心，两种准备，考上高中的继续努力，考不上高中的，响应号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

   紧接着是表演节目，表演的没有化妆，仍是平时的衣服，没有乐器伴奏，文艺委员带头唱了几首革命歌曲，其他的所谓嗓子好的也嚎了几首，没有一个会跳舞的。最后由班里公认的嗓子最好，唱的最好的女同学LSZ，唱了一首当时最好听的歌曲《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

   那时，我利用业余时间自学了扬琴，就是双手拿着用竹竿制成的琴敲，击打扬琴上的琴弦，演奏了几首音乐已记不清了，大概还记得这样几首，《大海航行靠舵手》，《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阿瓦人民唱新歌》，歌剧《白毛女》中的《北风吹》等，每演奏一首，同学们都给与了热烈的掌声，琴声悠扬，响彻整个教室，又飞出了教室外，引的其他班的晚会也不开了，纷纷围到了我们教室的窗外，演奏完一首，大家又鼓动我再演奏，直到把自己所有会的都演奏完了为止，同学们都很惊叹，我怎么会敲扬琴，还有这么个爱好，平时怎么就没有发现，嗨嗨，告诉你，那是俺保密保的好，还有，俺那时还会几首所谓的情歌《草原之夜》、《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等，那可是当时的封资修的音乐，被禁止公开演奏的，更不能在晚会上演奏，只有在家没人的时候，偷偷的演奏给自己听。 ­

   演唱结束了，演奏也结束了，文艺委员宣布毕业晚会结束。在这一刻，教室里静的出奇，好长时间鸦雀无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目相对，谁也不说话，就像谁也不认识谁了一样，空气窒息了，人也窒息了。忽然间，女同学们不约而同的互相抱起来，开始是小声的抽泣，接着是嚎啕的大哭起来，外面围观的同学也揉起眼来，男同学们则互相握手，互相拥抱，虽然没有哭声，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唉，就要分别了，就要各奔东西了，谁也不知道前途如何，或许有的还会在高中班相会，或许有的在工厂里相会，或许有的在广阔天地相会，或许有的永远不会相会。 ­

   同学们尽情的表达完自己的感情后，也没有互相赠送纪念品（囊中羞涩无钱购买），没有互相留言，没有互相赠送照片，只是在下午整个年级照了集体毕业照，班里的班委们照了集体相。随着岁月的流失，集体照片早已不知去向，只有班委的集体照还在，但也是消失了一小部分，我一直珍藏着。 ­

   最后，由班主任再次宣布，毕业晚会结束，同学们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教室，我关好了窗户，关闭了开关，最后关好了前后教室的门，锁好后，把钥匙交给了老师，给老师深深地鞠了个躬，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

   没想到这一别，我再也没有回到教室。几个月后，到学校拿录取通知书，居然没有我的（尽管我在班里考了第二名），而且平时班里学习非常差的却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后来才知道，那年正是所谓反击邓小平右倾翻案风，所有地、富、反、坏、右的子女都不得入高中，我父亲当时正是所谓的右派分子，当然我也就成了右派崽子，我们是黑五类，我们不是人，我们是狗崽子，我们没有了人权，旧上海有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场所，现在有了狗崽子不得入校，无情的剥夺了我们做人的资格，剥夺了继续上学的权利。 ­

   怀着悲愤的心情，离开了学生时代，踏上了茫茫的人生之路，这一走就是三十八年，好在改革开放以后，从工厂考上会计中专，重返了学生时代，最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

   顺便说说，毕业后，真的几十年没和同学见过面，那些年大家都忙于上学，忙于工作，后来忙于成家立业，再后来忙于抚养子女，各自东西南北，没有电话，没有手机，谁也不知道谁在什么地方，想找谁都无法联系。 ­

   去年有个同学的女儿要出嫁了，原来的文艺委员，终于联系上了八九个当时相处的比较好的同学，在酒店相会后，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啦，映像中的一朵一朵的花，真的不是花了，说是豆腐渣吧太损人了，有的仔细看了一会后，还能还原出当时的摸样，但有的真的认不出来了，岁月的皱纹刻满了额头，岁月终于催老了我们年青身影。想起了一个朋友写的一篇文章《相聚不如想念》，相聚给的人是伤感，想念给的人是美好的怀念。 ­

   相聚中，两个男同学，八个女同学，女同学都已经退休，她们不再受工作的煎熬，而有的同学还在苦苦的煎熬着，看看她们真的很羡慕，她们每天晚上都去广场跳舞。 ­

   闲谈中，得知班里有三位女同学和二位男同学早已离开了人世，她（他）们真应了我的预言：或许有的永远不会相会。 ­

   我们庆幸还健在，我们祈祷早去天堂里的同学一路走好，健在的同学身体更加健康，我们互相鼓励好好生活下去，我们约好，退休后，还要组成旅游团，游览大好河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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