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一陌

 外婆的离去并不突然，早在半年前，因腰部骨头坏死，老人已卧床多日。冬月二十那天，正好我刚放寒假，晚上母亲打电话给我，说外婆病情加重，已抬到堂屋守夜了。接电话时我似乎听不出自己情绪的波动，因为这样的结果是在预料之中的。可挂了电话，当我用手触到满面的泪时，我才知道，我的心是那么的痛！我最亲爱的外婆，难道这次真的要离我们而去了吗？

 
    我和爱人赶到了小舅家，看到很多人在守夜，有外婆的众多子女，还有一些邻居和亲戚。外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她已经谁也不认识，就算是她最宠爱的外孙女的呼喊，她也不能回答了。我心里一阵酸楚，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母亲她们守在外婆床前，对老人尽最后的一点孝道。为老人擦洗，掖老是被她掀开的被角。二十三早上，外婆的意识似乎清楚了一点，竟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也能认出我来了，当我问她是否想吃一点稀饭时，她点了点头。我欣喜万分，三步并着两步跑上三楼，去告诉刚换班去休息的母亲她们，然后又跑到厨房熬稀饭。看到外婆能吃几口稀饭，我高兴极了。虽然有经验的老人们认为这并不是好兆头，但我仍然祈祷能有奇迹发生！可回天无力，到了晚上，外婆还是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在之后办丧事的十来天里，每每看到外婆的遗像，我都会悲从中来，泣不可抑。外婆啊，你可知道，在我的生命里，您是我童年里最温暖的记忆啊！

    儿时，在我印象中，外婆家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外婆一生育有九个儿女，我母亲是最大的一个。因为外公和二舅都会做木工，所以虽子女众多，外婆家生活并不拮据。小时候，去外婆家成了我最幸福的事，如果头天晚上母亲告诉我第二天要带我去外婆家，那我第二天早上一定是第一个起床的。有时不听话，母亲也总拿不带我去外婆家来威胁我，每每都能凑效。

    我父亲从小是个孤儿，家境贫寒，母亲嫁给父亲后，虽然勤劳持家，可生活仍旧过得很窘迫。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母亲总会背着我，牵着哥哥的手，走在去外婆家的小路上。那条通向外婆家的小路，不仅是亲情的连接，还是温饱的象征，它一直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每次一去外婆家就会住上好几日，母亲的困难外婆自然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所以每次都会挽留我们多住些日子，我自然是极为愿意的。外婆像个魔术师，她的柜子里永远藏着好东西，要么是几颗糖果，要么是几个黑桃或黄果之类的。她常常会趁我不注意拿出这些好东西哄我。吃饭的时候，吃到碗底我会惊喜地发现藏着一个荷包蛋。那样的温暖，现在想起来，仍然会让我留恋不已。也许是我从小要乖巧一点，老实一点，我一直是外婆最疼爱的外孙女。为这，直到现在，一些老表姊妹还颇有微词，说外婆偏心。

    从外婆家回来，母亲都会挑着一挑担子，有时一头挂着一罐猪油，另一头捆着一袋米；或是过年时打的粑粑，烟熏的几块腊肉。从外婆家出来要经过一片竹林，外婆会把我们送出小竹林，然后站在田埂上看着我们远去。那条小路顺着半山腰一直延伸，我们走几步就回头喊：“外婆，您快回去吧！”再走几步又回头喊：“外婆，快回去吧！”可每次回头，外婆依然站在那里。直到我们走得很远了，喊的话外婆听不见了，只能朝她挥手，可她还是没有离去。每一次，回头看见外婆的身影慢慢变小，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我都会很想跑回去，很舍不得离开！可惜那个时候我们尚不能温饱，更别说拥有相机那样的奢侈品把那个珍贵的身影拍下来。不然那画面该是怎样的弥足珍贵啊！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外婆也渐渐老去了。成家后我常常会和爱人说起那些与外婆有关的记忆，爱人说他从小没有外婆，我说没有外婆的童年该是多么灰暗啊！于是引得爱人艳羡不已，也对我的外婆多了亲近之感。虽然自己已为人母，我的女儿也有了外婆，可我对外婆的依恋依旧不减。好在小舅也在我住的小镇上安了家，把外婆从老家接了出来，离我们很近。每次去看外婆，我都会拉着老人的手，有时还帮她剪剪指甲，陪她聊天。这么多年了，我和外婆的亲近感从未减退。然而，终究是因为生活中的一些琐事和忙碌的工作，让我去看望老人的次数并不那么频繁，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

    如今，外婆离开我们已经两个多月了，从外婆离去的那一刻就想提笔写点什么来缅怀这份爱，可一直迟迟未动笔，许是怕自己笨拙的笔表达不出那份厚重的感情吧？事实却是如此。

    我最最亲爱的外婆，请您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