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短篇小说习作：失魂个人日记

悬疑短篇小说习作：失魂

个人日记

确切的说，此刻，我只是一个游离于躯体之外的但还没有真正远去的魂魄，悲伤而恐惧地看着我的家人将那副失了魂的躯壳抱上车，心急如焚得准备朝着就近的医院赶去。。。。。。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但从人们惊慌失措的神情中，从他们对我的大声喊叫的充耳不闻中，我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我估计我可能要死了吧。我飘忽在空中，依旧举棋不定，时有时无。我的亲人们也随着我的时有时无而紧张害怕得大呼小叫。。。。。。此时刚出窍的我思维还算比较清楚，我快速搜集着近段发生的可能和我此刻变故有关的一些信息来呈现给大家，也许你能以此分析来帮助我度过生命悠关的危险时刻。。。。。。

我勤劳且善迷信的母亲，她总说我是捡来的孩子，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捡”，而是自我出生后的几个月的苦难日子里，头顶上吊瓶的针眼已经密得让另一针再也无法下口了，根本就没指望能活过来的我却成就了奇迹，父亲说是母亲的虔诚感动了天，天佑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确，时间一晃走过二十四个年头，此时的我一表人才，活泼自信，刚过完那些比较束缚和忧郁的年代进入整个人生精力最为旺盛的且最为洒脱和自由的新岁月。此时，无论你随便地从我的身体外貌和性格动作等各个角度分析来看，我都是一个极其正常的人：无病无灾，性格优秀，人品正直。这种长时间稳定的正常有时甚至让那些隔三差五生些小灾星的邻居们忍不住滋生妒忌。

我们的生活并不十分富裕但却过得幸福。结婚三载无子的妻子在母亲持着高香、风雨无阻地往来于家与土地庙的小路的虔诚中终于挺起了圆圆的肚皮，随时都可能坐下月子。我则在这个村子里干着专职的团支部书记，做着村里一帮有上进心的年青人的偶像。

而目前我正和矮小精干的治保主任配合做着一项工作。对于如我这一代甚至还稍年长个十来年的人，这项工作的推进可能不会有任何阻力，我们施行起来也不会有其实是由自己内心产生的一股为难的、负罪的、有时甚至是恐惧的情绪。我们面对的主要都是些我们要去尊敬得叫爷爷奶奶的祖辈的人物们，毫无疑问如果要毫不顾及这些乡里乡亲的前辈们的想法去强制施行的话该是多么的不明智之举。而且这件事做起来被骂和在背后被戳脊梁骨是肯定的。更严肃的是我们要招惹到被认为是禁忌的、谈起会令人发怵的领域--------那些根植于人们思想上的违反科学的唯心主义的封建迷信。我们更无疑要去和那些平日里受信徒们尊敬的神神叨叨的活菩萨，女巫神汉、马脚们去面对面地打交道了。还得把全村大大小小的菩萨庙土地庙还有里面充满邪气的各种面目狰狞的菩萨全部毁掉。

可以肯定得说，如果这时我只是个成熟稳重、普普通通的庄稼人的话，就算打死我也不会去做这种缺德的逆天的被人认为要招致报应的事。对，招致报应，我想要说的就是这一点。如果你犯了某种罪过，你做了什么于菩萨不敬的事，你就要受到咀咒，某一天厄运降临，人们会说，“看吧，他得罪过菩萨，现在遭报应了”。而且你对菩萨所造就的罪孽的轻重将决定你受报应的程度。所以哪怕年青气盛的我从不信报应之说但也不必傻到要故意去招惹它们，而且也要效仿有着远虑目光的父母是怎样为着自己的子孙后代去着想的。

但是，我们满腔热忱的首任老村支书的儿子杨治保被认为是下一届村长最有竞争力量的候选人，他最近可是卯足了劲头——目前恐怕没有他不敢干的事。而对于比杨治保小十多岁的前途无可限量的我，也正处在关键的党的组织考验期。所以，尽管我们都有些顾虑但必须得义无反顾地、不带半点马虎与懈怠地去配合完成这个事。

于是，清丽典雅的四月里的某天，长的短的，宽的窄的各种破除迷信的坚决醒目的的红头标语贴上路旁的大树，电线杆，人群聚集的墙头，涂着朱红油漆的阴森森的庙门。我们走访了那些专门靠着迷信为人占卜、破关、做表、请神、超祖、治丧的各个“菩萨们”，给他们传达了上级的红头文件，委婉而客气地叫他们有所收敛。我们得到绝大多数人的理解，毕竟那是政府的意思，我们只是去工作，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在里面。而全村最引人注意的，人们也都在用眼睛看着的是村头的紧挨着一条318国道旁的一座规模的古香古色的大庙，庙里一年四季檀香缭绕，香火兴旺，我后来得知这庙的主人是二十年前不知从何处流落到此安家的一个复姓诸葛的精瘦老者，他个性怪异又深居简出。他消灾化吉，卜命算卦的声名早已远播，引得五湖四海的难友，官人，富豪趋之若鹜。据说他嫁女的时候那些别省别地区的牌照车填满了庙宇四周的空隙后又向公路的两头延伸出一条看不见头尾的长龙，同样如长龙的宴席在一侧的开阔处不间断的摆了三天三夜。

在去找这古怪老头的时候我们无疑遭到冷冷的对待，他始终阴沉着脸自干自的，根本视我们如无物。这是我们事先就预料到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让他丢下赖以生存的营生可想而知会有多么强烈的抵触。在两次登门碰了一鼻子灰后杨治保将诸葛上报给乡党委，乡政府相貌威严凶煞的领头人史主任带着一行人把他和另外几个村的几人作为典型关起来，办了一个星期的学习班。他是学习班里态度最为不屑与顽固的一个，时常用低沉的、恶狠狠的声音，恐吓威胁史主任。“等着吧，你会遭报应的”。史主任铁青着脸最终暴怒了，让派出所将他的庙给封了。现在想起来，我该同情起他来了，也该后悔我那颗赤热的心的盲目。我们是不该去粗暴地干涉别人的信仰的，当这种方式给他人造成严重的生计和心理问题的话，那么人们内心的魔鬼就跳了出来，它驾驭了人的思维，支配着你行动。一天夜里，史主任的家被熊熊的火海给吞没，为了救家人自己被烧死成重伤。而那座庙门已经打开了，封条被撕成无数碎片，老者的瘦小的身体直挺挺地悬在梁上。。。。。。

这项工作后来草草收场，那些没拆完的庙宇依然幸运的矗立着，半途而费使我们遭遇很多村民的讥笑。人们可以原谅因年轻而无知的我，却当着面的辱骂或咀咒杨治保。一向口若悬河的杨治保也不禁沉默起来。一段时间后，他开始好起酒来，每次喝得酩酊大醉，也不知是因为七十岁的老支书瘫在了床上所带来的生活上的烦恼还是又跟哪个少妇发生了感情纠葛或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他的心情日渐不爽，不久前还趾高气扬的杨治保变得无比低调，每次喝得醉熏熏的后喜欢自言自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从某些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大致能猜到他对那老者的死抱了愧疚之心，有时又像很害怕的样子，乞求着宽恕。那老者是他带人去解的吊呢，他时常颤抖着嘴说，“。。。习书记。。。你是没。。。亲眼见。。到，那样子，太。。吓人了，我现在晚。。。上睡。。。觉都不敢关灯了。”我心里也不禁生出一股寒意。接下来的些日子里杨治保依然消沉，而有一天，在他身后的我惊异的发现，他的头发似乎变得稀疏起来，有几处竟然一毛不拔。。。。。。“各种各样的药我都试遍了。”他忧郁地说。从包里拿出一个药盒给我，包装上成龙用手指着那狗屁生发膏微笑地看着我，“我看了好多医生。。。都不见任何好转。。。快烦死了。。。”后来，他开始戴上了帽子，等人们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流言就传开了。“真是报应啊。。。”“。。。菩萨显灵了。。。”“那老头报仇来了。。。”如果说这些还只是戏谑的话，而又一次意外，却让我也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那是一个开完每月生活会的夜晚，依旧七分醉意的杨治保和一帮同事各分东西，村委会离他家最远，村委会在东南，他家在西北，在路程的一半有个大大的十字路往左拐，（请记住他是左拐），再行一两里路就到了他家。一个简单的等腰直角的路形。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条他以清醒的，糊涂的，歪歪倒倒的状态走了成千上万遍的石子路在那晚却让他迷失了方向，他摇晃着那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昏头昏脑地骑过了十字路，又向前走了约莫二里，走过了也就罢了，或者一直走也就罢了，但请您必须引起注意的是，让人心生恐惧感的是，他鬼使神差得向右拐了一个弯。而右边，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地，两个小组的坟地就在前面不远处，清明后的坟头上还燃着诡异的光芒。。。。。。那夜杨治保失踪了。那是第二天清晨电话里杨嫂焦急的询问中我才得知的。找到他的时候，他昏迷不醒，连人带车栽倒在那片荒地的一座还没峻工的简易石拱桥下。他的右腿的漆盖骨被撞得粉碎性骨折。。。。。。

一时间，先前的那些迷信的言论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人们窃窃私语，无不变色，那些刚拆完的大小土地庙又悄悄的矗了起来，一到月初月半，往来那座大庙的村里的善男信女们更是有增无减。

这整件事到此为止于我除了在母亲的唠叨中偶尔略感不安外，大抵是没有多大影响。可能因为有一颗年轻的心，一副健康的体魄，也可能所受过的教育让我更相信科学吧。

就算之后我身体的确有一次发生了些异样------------我停止了呼吸-------这可真有点悚人听闻，我要真那样了也不可能坐在这儿瞎得瑟了，请您一定容许我犯点小小的错误，我只是想把它说得更玄一点，这可能于您对我的文章的理解会有些帮助。我要说的是我似乎停止了呼吸，但不是完全的、彻底的停止，只是一息尚存，气如游丝。那时我正一动不动地专注于某件物品而出神-------我经常会这样发呆，对周围视如罔闻。它就静悄悄的来了，毫无觉察；当我想要迈步的时候，发现我根本动不了，也许不是动不了而是没有一丝力气罢了。但我思路又异常清晰，机能都充满活力，也没感觉有什么缚住我的身体，但就是无法动弹。这种异像大约持续了一分钟，我正常了，我试试刚才无力的手，它此时灵活自如，好端端没有一点异常。虽然有点奇怪，因为它那么快的消失，也没给我带来丝毫的痛苦，所以没几天后我就忘了这事。我只把它当作我身体的某根神经短了路，某个细胞发生爆裂而引起的短暂地不正常反应吧。这样的异常在大概一个星期后又发生了一次，那次是在六月的一个黄昏，乘凉的人们都还在家里收洗，我独自拿了把椅子坐在屋旁的那座石拱桥上，四周的蛐蛐蛙鸣陆续奏起。我慢不经心得摇着蒲扇，看着被两旁的高耸的白杨树包围的阴沉沉的河面。。。慢慢的，我又感觉到了。。。我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我摇着蒲扇的手停了下来，蒲扇掉到了地下，我听到无数夜蚊蜂涌而上。。。有一只甚至飞到我的手心上，我想迅速捏紧拳头，可是手似乎已不是我的手，它不听我的指挥，我想低下头或者只是低下目光去看着我的手掌，看看那只蚊子是怎样神奇得将那根细细的柔软的管子扎进我的肉体里，但是我连转动下眼珠都好像有点困难。。。。。无疑，我是有些小紧张的，但是却并没有感到有多少害怕，我甚至在过后会怀念起那一丝轻飘飘的快感。到后来好像似是而非的又发生了一次，我开始暗暗心惊，渐渐警觉。当我瞒着家人去医院做了次全身检查，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后，我又舒了口气，这样的日子每每在极短暂的有惊无险的日子中度过，我便再也没拿它当回事了。

直到有一天，它让我再也无法保持泰然自若，我发现近来似乎有种神密的力量在加强，在暗中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它似乎是在寻找一个机会来给我致命一击。

那天的午后天气陡变，西边乌云滚滚，此时我正在自家五六米高的屋顶上，如果你是农村人，你该知道屋顶的情形，那是或青或红的两片大面积的瓦片以八字形或东西或南北覆盖的斜平面。屋顶朝西南的某处有些渗漏，在妻多次的念叨下我终于有所行动。我特意换了一双带着胶钉底的鞋穿上，我一向以胆大心细自居。我从连着正屋的稍矮的厨房顶爬上去，由北面翻过脊顶到了南面，我小心奕奕地放低身体，那一处漏点可能在中间靠西的位置，我必须去把那些已经不太平整的瓦揭起来重新合拢。屋顶很滑，特别是西边的一片一直笼罩在一颗柳树笼罩下，有些地方甚至生起了青苔。我小心的避开它们，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停下了，我想尽可能地远离西南离我不到二米距离的边缘，于是我尽量伸直手臂去掏第一块瓦片，我用了用力，它纹丝不动，我觉得可能是我的脚正踩在压着它的另几路瓦上吧。于是，我稍稍抬起身子，打算把重心移到另一只脚上。

这时意外出现了，我的身体开始往下移动，我慌忙放低身体，两手想去抓住些东西，但我什么也抓不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全身贴住瓦面以期能增加些摩擦力，身体还是一点点往下匀速移动，我不敢用力，甚至屏住呼吸。我紧张的巡视四周，同时又做好坠落的准备，在最后靠西边一腿长的边缘我发现了一小块水泥的凸起，我迅速把右脚尖伸过去抵住，身体终于停止了滑动。我暗暗庆幸，正准备再次调整姿势以能够慢慢移上去，但是从脚尖传来的轻微响声一下子让我的心又悬起来。现在我不敢动弹了。这整个过程都只是发生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现在我基本是稳住了身体，但我不知道脚尖那片凸起的承受能力，因为它是处在封檐板上，下面至少有三十厘米是飞出屋面的。所以我不敢掉以轻心。

现在，我有两个方法可以脱离险境。一是用双手撑着身体慢慢往上移动；二是直接叫人给我架上梯子。毫无疑问，我认为第二种更为安全可靠，我现在已顾不得可能受到的妻子的嘲笑了。正要张嘴的时候，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我惊慌得无法形容，你可能已经猜到什么了吧，那种异常的现象在最不该发生的时候发生了，是的，我觉得它一直在找这样一个机会想置我于死地！现在我给它创造了一个良机，它便在瞬间擭住了我。我突然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了，全身像一瘫泥一样搁在瓦顶。我感到万分恐惧，有一种无形的死亡的气氛弥漫在我周围。这时妻子出现在屋下，她朝着我喊叫：“你又发什么呆呀，小心点呢”。一股温暖从心里升起，我想蠕动嘴唇，给她以提示，但是现在我的呼吸似乎都没有了，我甚至要吹不走嘴边一片羽毛和轻尘，我想对着她眨下眼皮，尽管她可能看不到。我后悔没有把我身体的发生过的异状说给她听，因为我怕挺着大肚子的她过分担心。这时，我敬爱的父亲，他魁梧的身影也出现了，本来我是想让他帮着我来干的，可是我太急欲表现自己了。他也在下面关切地喊着：“唉呀，儿子，你那样太危险了，快下来，让我来呢。。。”

我感动得就要哭起来，温暖如潮水般更加朝着我的四肢百骸迅速扩散开去，荡开使我受制的生死大穴，那股邪恶的力量终于消失了，我重新获得了自由。
。。。。。。

而昨天，我始终被兴奋、紧张和惶恐包围。妻顺利产下了一位公主，在一个简陋的卫生室的产房隔壁，我揪心地听着她的叫喊，直到为另一个新生命的哭声代替。接回家中，我手忙脚乱得配合着母亲对她们的照料。夜半，我困倦极了，从没有过的困倦，倒头便睡。

是女儿的啼哭声将我惊醒，确切地说是我的灵魂有所苏醒，躺在另一头的我，睁着双眼，两只手臂高高的举起，嘴角渗出鲜血。。。我的呼吸几近停止，灵魂正飘在空中。我听到妻惊惧的叫声，她企图把我的手放下去，可是没能成功，她踉跄地奔出房间，向着父亲的小屋大声呼喊。。。

我的躯壳躺在飞速的车上颠簸着，拖拉机的的噪声响彻漆黑恐怖的夜空。我不忍就这样离去，茫然地跟着飘飞，我对噙着眼泪的父亲叫喊，我对着沉默的哥哥叫喊，声嘶力竭，可是他们无动于衷。我俯下身去，竭力想要从自己的鼻子钻进身体里去，可是我的躯体擭不住灵魂。。。

我终于躺在了医院的抢救室里了，电击一，电击二，电击三。。。。。。我听到另一个产房传出医生鼓励的话语：“使劲。。。加油。。。”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哀叫着。
我的灵魂依旧飘荡空中，在生与死之间抉择，举棋不定。。。。。。

2014年9月15日

习文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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