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与子

风的散文

     母亲和孩子大概是这世上最微妙的组合。
      从最初两个纤小的细胞相遇,彼此合二为一,他便在母亲的身体中扎根,从母亲的血液中汲取养分,并用自己的方式刺激母亲的神经,强势宣告自己的存在。母亲每月的生理规律被破坏。他左右激素的分泌,控制母亲的思维,让母亲觉得世间万物皆浮云,只有这个素未谋面的小东西才是世界的中心。不管曾经多高傲狂野的少女,都甘愿为他毁灭自己的形象,与他喃喃轻语,对他深情款款,为他戒掉酒精,香烟,咖啡和劲歌热舞。为他,收起锋芒叛逆,甚至为他,逆来顺受,为他,成为一个有担当的女人。
      他的每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母亲敏锐的神经。他无数的怪癖,要吃酸的或辣的,甜的或咸的,他舒舒服服躺着,心里想一想,母亲就辗转反侧,肠胃痉挛,要立刻吃到嘴里才心安。
      他像鱼一样吐泡泡了,他挥动手脚了,他打嗝了,母亲含笑感应,追逐他每一个细微动作,惊喜赞叹;他随意挥霍,肆无忌惮,他充分享受众星捧月的幸福。
     所有少女对分娩一事都是心惊胆战,谈之色变,所有准母亲则是泰然自若,安之若素。他如法西斯,自有让全世界为之让路的本领。
      他长大了,不安心于母体的狭小空间,一心要分门立户,自立山头。他搅浑了羊水,他扯断了胎盘-----那块连着母亲的肉,他削尖了脑袋往外钻,见缝插针,完全不顾母亲的死活。他生生把母亲的骨头撬开,轰轰烈烈,受尽委屈般嚎啕着来到众人中间。母亲如在地狱走过一遭,鲜血淋漓,支离破碎。丢掉了羞耻,忘记了尊严,那时的端庄娴静,那时的闭月羞花,那时的理智干练,那时的任性潇洒,所有那时之前拥有的,都只剩一副虚弱的邋遢。但是母亲不理会这些,她忘记了自己,她睁开疲惫的双眼,骄傲又焦虑地说,“我的孩子呢?”
      她曾经以为,他出来之后就是光明灿烂的幸福时光,她不知道,那只是更霸道的占有。他哭,哭的时候天地共鸣,神鬼无措。他不是常哭,是不怎么不哭。他那么小,可是能使出吃奶的劲儿吃奶,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只凭心情。女孩矜持高贵的“金奶银奶”,此时变成母亲肿胀变形,只为饱他口舌之欲的“狗奶”,大庭广众之下也顾不得尴尬。
      他终于睡着了,睡得如同天塌下来与他无关,他就是能这么安然,一切有母亲呢!母亲看他平静安适的小脸如天使般美丽,她看不出别人说的眼睛小,嘴巴大,鼻子塌等所有缺点,他明明就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完美无瑕的孩子啊。可是母亲没空欣赏,他尿湿了所有尿布,屙脏了所有被褥。母亲一边拆洗,一边打瞌睡,一边想着他刚刚睡梦中扬起的嘴角,心满意足地笑了。
      哪个女孩子好脾气有耐心,可以半夜被吵醒几次也毫无怨言呢?所有的母亲都可以。揉着他柔软的头发,抚摸着他一身软嫩嫩的小鲜肉,看他拱在怀里的小脸蛋一鼓一鼓地吸啜,母亲不管黑天白昼,只感觉这就是幸福。
      母亲看到他第一次的笑容阳光灿烂,母亲听到他第一次的笑声如泉水叮咚,母亲看到他第一次对大人的食物渴望的神情。
       他有一天发现了走路的自由,就不再安于怀中,要自己下地一试深浅,母亲比他更兴高采烈,弯腰扶他走路,一弯就是三个月,他终于可以自己控制身体和双脚了,经过几天的实践,发现还是用母亲的腿走路比较轻松,动动手指就指挥得母亲东奔西走。
       据说练轻功的诀窍就是每天抱一头小牛犊上山,一年之后,小牛长成千斤重的大牛,但因每日抱着并不觉得,所以还能抱得动,一旦放下牛,就可以身轻如燕,飞檐走壁了。
      若这方法真可行,天下的母亲岂不都有几成功力?他从几斤重,在母亲怀里长到二三十斤重,母亲仍能每天抱着走上几公里。事实证明,这练轻功的法子是唬人的,因为几乎所有的祖母都有腰痛病。
       母亲累了,就想,等他大了就好了。可是,等他大了,真的就好了吗?我不知道,我的孩子只有一岁四个月零二十天,只有二十四斤重。我每晚幸福地看他吃奶,每天快乐地抱他散步。
      孩子长大了,母亲是否就真的轻松了呢?我不知道,尽管我就是母亲长大的孩子。我每隔一天就去母亲家,母亲说,“你累了,你在家玩,我给你看孩子。” 

文章评论

蛋蛋龍ò

可怜。伟大的母亲。[em]e166[/em][em]e166[/em][em]e166[/em][em]e166[/em][em]e166[/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