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

  2012年6月27日晚上9点半，我和四位杭州战友战友一起，终于又站在阔别32年的黑土地上。

     多年的盼望，几十年的思念与牵挂，终于变成了现实，面对着广袤的黑土地，我们像孩子般边跳边喊：北大荒，我们回来了！

      透过朦胧的夜色，我们迫不及待地环顾四周，寻找熟悉的记忆。强按住狂跳的心儿，却止不住喃喃细语：变了，一切都变了。    第二天早上两点钟，阳光唤醒了我们，我们熟悉的北大荒的早晨，两点钟天就大亮。再也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想看看从团部到咱连的那条路、那座小桥、那几排知青宿舍、那些老职工住房、那几座厂房，都还是老样子吗？      

 我们连队离团部只有一里路远，我们习惯叫一里地。一条土路穿过一片水泡子，中间架起一座小木桥，还记得小桥有点拱形。

如今小桥变成了平坦的水泥桥，取名山水桥。依着栏杆远眺，四周哪有当年的影子？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任凭它一下子穿越几十年的时空隧道。

我找不到曾经住过的老房子，36年前，在那里我有了自己的家，有了两个孩子。

连队的老房子都不见了，只见一排排楼房，像是如今内地的小镇。曾经多少次在梦中走进那些泥墙、油毡顶的老房子，如今却毫无踪影。不见了当时的小路、小桥，还有旁边那口井，井架子上的辘轳，仿佛连同井架子一起还在晃动，咿呀作响。

我们的连队只剩下那三座老厂房：面房、油坊和酒坊。它们给了我们莫大的安慰，找到了当年的生活痕迹。围着烧酒的大锅，我们又扬起出酒糟的木锨，推起运酒糟的小木车，年龄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岁。再喝一口浓烈的北大荒酒，65度，嗓子眼热乎乎的，心儿醉了，醉到心底里。

连队的菜地，早已变成一个人工湖。碧水盈盈，楼台水榭，山水桥、上元桥、乾明桥、如意桥和彩虹桥一字排开，花木茂盛，彩蝶飞舞。若不是亲眼所见，再大胆的设想也想不到这般模样。

     再看团部，犹如一座美丽的小城。这里早已消灭了平房，规划有序的高楼、别墅，宽广华丽的中心广场，早就覆盖了当年的泥泞土道。     

  在团部大街两旁的电线杆上，我发现了一道新的风景：每根路灯线杆的顶部都有一只白色的风车和两块太阳能电板，好一道风景！原来这是风光互补太阳能路灯，不禁叫人称奇。

      原工程一连后面的山上，矗立着一座美丽的红塔，据说是仿照杭州六和塔所建，在很远处就能看到它，它是红旗岭的象征。当我们登上红塔，俯瞰一望无际的水稻田，那个感觉，真是心旷神怡，你不能不再喊一声：北大仓！

老领导、老同志、老战友，拉着分别几十年的双手说话，久久不忍分开，老了，都老了。感慨啊，三十二年，弹指一挥间！    我们在一起讲那过去的事情，重提信号弹的诡秘。当年，在我们连队后面的山脚下，时不时夜里会升起几颗信号弹。谁放的？给谁送信号的？可别忘了那是讲阶级斗争的年代，那是在祖国的边防线上，一度信号弹搅得人心惶惶。据说在内蒙兵团，1970年前后也出现过，好像有知青的地方，就有它的存在，难道它就是那个年代的特殊产物？信号弹啊，你在我们心中永远是个无法释怀的谜。

我们登上了珍宝岛。别看它离我们团不远，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当年谁也无缘看它一眼。1963年那场对苏自卫反击战，就让这个小岛闻名于世，让它充满了神秘。如今岛上茂盛的树木环绕着英雄树和英雄雕像，树上挂满了红丝带，寄托着人民对英雄的思念。珍宝岛纪念馆的文字和图片，永远诉说着当年战斗的惨烈，珍藏着守岛战士的鲜血与忠魂。

我们不能不来看看饶河县城。站在乌苏里江边遥看江对面前苏联的国土，沿着宽阔的步道，讲述当年的故事。江的两岸，很难再看到当年密集的瞭望塔，可是塔上的卫兵、老式的电话机和那架高大的望远镜，却怎么也难以从我的记忆中消失。

我们来到了千鸟湖。当年冬季挖的排水渠，后来又被填平，恢复成一望无际的湿地，成了当今中国最美十大湿地之一——千鸟湖湿地。观光车驶缓缓驶向腹地，只见饶力河泛着银光静静流淌。四周鸟儿飞翔，胆子大的竟在观光车前调皮地来回穿梭。水草青青一望无际，几百万亩的大湿地，蕴藏着北大荒多少的故事。

 真美啊，大湿地！你像母亲敞开宽阔的胸怀，拥抱着远道而来的儿女；习习凉风啊，你像母亲的喃喃细语，倾诉着北大荒的变迁！时隐时现的阳光啊，你像母亲温暖的双手，抚慰着散落祖国各地的儿女那份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大湿地，你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红旗岭的万顷水田之间。面对无垠的湿地，我想起了过去许多关于北大荒的传说，最美最动人的无疑就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在这片湿地里，空中鸟儿飞翔，水中一定是鱼儿成群吧！真想拿盆去舀一舀、用手去捧一捧啊！

      啊，北大荒！你已经不再荒凉，几十万知青与你相伴的岁月，早已封存在我们的记忆里。广袤的黑土地哟，我只有变成一只鸟儿，才能把你尽情地俯瞰。

      千鸟湖的鸟儿啊，哪一只是我呢？！

 北大荒， 神奇的第二故乡！昨天离开你，三十二年一直魂牵梦绕，因为你是我们挥洒青春汗水的地方；今天再看你一眼，了却一个心愿、圆了一个梦想；明天离开你，怎不平添了新的思念！

   我们苦苦思念、 难以割舍的，不就是这份北大荒的情结，北大荒人的眷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