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占军

 弄假成真芙蓉镇

戴占军 文／摄

    从张家界去往永顺县，行近二百里，便是著名的芙蓉镇了。

    查看一下中国地理，叫芙蓉镇的村落不下六七个，比如江西万安芙蓉镇、浙江乐清芙蓉镇、江苏常州芙蓉镇等等。就是在湖南的南部，即湘南，也还有个原名叫做芙蓉镇的地方，即现今的郴州市嘉禾县塘村镇。

    而三十年来被人津津乐道的湘西芙蓉镇，原名本叫王村，因了一部电影，摇身一变，成了“芙蓉镇”，俨然正宗的了。从此，湘南的真芙蓉镇也好，其他地方的芙蓉镇也好，渐渐的，俱被遗忘；王村即本来是“冒牌”的芙蓉镇，真事儿一般滋润起来。

    上世纪80年代，著名老一代导演谢晋根据古华的同名小说，拍摄了歌颂三中全会、反映历史变迁的故事片《芙蓉镇》。本来，古华是以湘南的塘村镇即真芙蓉镇，为写作地理原形的，但是在拍摄电影时，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主要外景地却选在了湘西的王村。

    其结果是，古华的真芙蓉镇没多少人记得了，而谢晋的假芙蓉镇却日渐热闹起来。他不仅捧红了（或曰进一步捧红了）主演刘晓庆和姜文，还让王村一夜蹿红，借着“芙蓉镇”的巢，生出旅游经济的蛋来。

    这就是文化，特别是电影文化的张力，不服不行。

    如今的王村，到处是电影《芙蓉镇》的陈迹。比如“原片拍摄点”、“刘晓庆米豆腐”、“正宗刘晓庆米豆腐”、“真正刘晓庆米豆腐”、“刘晓庆茶楼”、“刘晓庆饭店”等等。值得注意的是，米豆腐本是在湘南很出名的地方食品，因为是刘晓庆在电影里干的营生，如今王村借“影”还魂，米豆腐大行其道，而且为谁能拥有“刘晓庆”这一招牌，掐得不亦乐乎。

    有趣的是，刘晓庆的名号在王村满天飞，而同是主演的男演员姜文，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没见谁拿他的名字来做招牌。如此重女轻男，这在男尊女卑的乡间，可算是商业化、市场化的一道独特风景。

    看着满街“刘晓庆”，在弄假成真的芙蓉镇招摇，我替姜文颇为不平。

    话又说回来，许多人批评晓庆“各色”，但她对王村的种种“冒牌”、“侵权”，却似乎很是淡定，没听说她跟镇上的谁谁过不去。也是呢，你那么大个腕儿，跟草民百姓较什么真儿啊？

    没人较真儿，而“芙蓉镇”的名字却越叫越真，挣到手中的更是真金真银。王村每天过街的游客和过手的人民币，亚赛流水一般，比挂在吊脚楼下的那道地标式瀑布，来得还要浩大汹涌。

    于是乎，这个因电影而成“芙蓉镇”的王村，真格的王道起来，尤其是景点上的原住民，以及铺面上的买卖人，个个都像见过大市面一般，根本不拿正眼夹你，好像《芙蓉镇》电影里的翻天覆地、男欢女爱，全是他们亲身所历。

    实话说，我不明白“芙蓉镇人”，有什么可牛的；更不明白对外来人，为何有那么多的不屑和敌意。

    不过，抛开人的方面不说，单说历史文化遗存，王村即使不挂上“芙蓉镇”的羊头，也是可以卖出——好肉的。

    王村，是个地地道道的土家古村，已有两千年历史，因地处酉水之滨而素有“楚蜀之津”的称谓。王村在秦汉时即已是土王的王都，古称酉阳、溪州，保存了土司府、古吊脚楼、溪州铜柱、五里青石板古街、古祠、古民居等等各种建筑，可谓土家历史文化风情长卷。

    特别是王村地理位置妙极，当街是一道峭壁溪流，形成二三十米落差的瀑布，瀑布左手，是古色古香的吊脚楼，右手是高低错落的土司王府，两片建筑，隔水遥相呼应，巍巍乎临渊对立，成人间瑶池之势。

    因此，王村又有“挂在瀑布上的古镇”这一称谓，我看，这倒是名至实归。

    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电影《芙蓉镇》，以王村老祖宗留下的资源，它是一样可以成名、挣钱、风光出彩的。然而，经了“芙蓉镇”，王村自己似乎却找不着北了，应有的“古朴”两个字，如今只剩了个“古”字，勉强撑着。

    这不是“芙蓉镇”的错，也不是王村的错，那么是谁的错？难不成又是我？

古镇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