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骨龙〔阳济堂、友满〕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想采写著名的老中医米伯让先生，想好了一个《岐黄子孙》的题目，后来因循未果。如今，米老已经魂归故里，长眠在泾阳的嵯峨山下。但是，冥冥之中似乎仍有一种力量，在催促我完成纪念他的文章。

米老是被誉为“国宝”级的名老中医，是从家乡的土地走向全国，走进历史的人。我们现在看米老的一生，能看到他一以贯之的是“精诚”是“习业”，这该是他成为“一代名医”的最重要的内在素质。父病不治发奋学医，发扬着他精诚的秉性，自觉着推己及人施仁爱于天下的儒家精义；入泾阳正谊书院，师从一代关学大师张果斋等先生攻读经史，其实是精诚秉性的理想化塑造，是儒家希贤希圣精神对他心灵的点燃，更名“伯让”和散祖田祖业于穷苦百姓，把他人生实践的高度一开始就提升到仁爱为本、超凡脱俗的境界。隐居终南，与混浊之世相遗，师从一代名医黄竹斋先生，埋头潜修中医典籍，协助整理医作，上太白考察，并悬壶济世，人格与医术同修，入门庭登堂奥造诣日深。这种搜游经典、躬行实践的习业精神，伴随他的一生，使他有了足以与仁心相济的仁术。

从文献资料的载述中，从他的同行、学生对他深情的回忆里，从他的书信和报告中，我们可以看到从他和他的老师黄竹斋先生一起被聘，到西医学院任教从医之后，陕西的中医事业就选择了他。

缺医少药的农村，盼望医生永远如大旱之望云霓。米老曾多次带队下乡到陕南、关中、陕北的流行病疫区，走村进户，开设家庭病床，用中医展开克山病、钩端螺旋体病、出血热病的防治，疗效十分显著。许多濒死的病人，因为他的救治而复生。也是他，首先用中医温病伤寒理论为指导，对这些病的发病原因、机理、证型、方药、护理等提出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原则方法，为病人解除了痛苦，同时打破了“中医不能治急性病”的偏见，受到全国医学界的首肯。在中医防治肝病、肾病等内科疑难杂症上，米老也多有独到的创获，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而为世人称道。对中医经典理论的整理、运用和阐发，倾注了米老毕生的心血。他是研究《伤寒论》的著名学者，被誉为“伤寒温病学派在近代的代表人物之一”，他主张“以六经钤治百病”，尤其对六经理论有所创新，对后人正确而全面地理解六经的生理、病理、辨证、治疗大有裨益。他的著述具有临床、教学、科研的多重价值，他生前出版的十余种专著，40余篇论文，已成为中医学的宝贵财富。

许多有关米老脍炙人口的生活故事，可以让我们更深切地感受博大淳正至刚至柔的先生之风。50年代初，初出茅庐的米老，无端遭受打击，以致积劳成疾，患肝硬化腹水住院治疗。西医判定，病属晚期，谁也无回天之力。米老坚决出院回到乡下，坚持用中医治疗，并配之以气功疗法，一年之后病愈，被视为奇迹。60年代初，米老曾经为陈毅同志看病。米老看完病，开罢处方，某医界领导一直在旁，指示他要加上人参。米老坚不更方。最后陈老总服三剂而病愈，深受陈老总敬重。70年代末，米老自己出资，校刊重印他的老师黄竹斋先生整理或撰写的白去阁藏本、木刻版《伤寒杂病论》《难经》《伤寒杂病论会通》等重要遗著，以完成老师嘱托，光大其“中华古医学，世界要风行”的遗志。80年代，出国正热，能以去国外为大荣。日本医界已经邀请米老讲学，只待成行。当时，适逢日本文部省为侵华罪行翻案，把“侵略”改成“进入”。米老出于义愤，拒绝赴日讲学，传为美谈。90年代末，长江大水，风烛残年的米老，闻之动容，当即捐款1000元。有记者算过一笔账，米老从少年时秉承父志、为甘肃定西县捐资修王公桥开始，一生捐赠19次，抗日战争、抗美援朝、华东水灾、希望工程、福利院、幼儿园、扁鹊纪念馆、孙思邈医德纪念碑等等，大到数千元，少到数百元。为兴学，米老捐出长安家里七亩水地，把自己的国务院特殊津贴每月百元，捐给他的家乡泾阳县蒋路乡徐家崖小学直到去世。

80年代以后，米老右目失明，身体日渐衰弱，还惜时如金地整理医案、医论，主编《经方古今实用类编》《中医解剖生理史料系统新论》《三省斋医集》等书，他赋诗明志：“微躯虽多病，雄心毫未收。此心若少存，前进不迟留！”而米老一直生活在简朴和优雅之中，那是一种与当下世风相违已久的古典而又传统的生活方式。面墙而立的书架里，装满经史子籍和医学典籍，剑挂东壁，古琴陈案，客厅有工笔自书的“行不得反求诸己，躬自厚薄责于人”的对联和惜时自强的中堂。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魂归故里的米老先生，因他一生对中华文化的继承和发扬，走向了不朽，走向了永恒。薪尽火传，他生前未来得及完成的著作，已经由他的学术继承人、他的儿子米烈汉主持整理为《石斋医学传习录》分册出版，佳惠后人，自当告慰先生的在天之灵。  （文/田长山  原载《陕西日报·秦岭副刊》2003-01-26）
 

 洪文旭先生，别号耘斋，1944年2月生，男，汉族，陕西省长武县人。1958年参加工作，1979年经全国统一考试获大学文化程度。现任陕西省中医药研究院主任医师，消化病专家，执业医师；陕西省中医药科技开发研究会第四届理事，孙思邈研究分会、名医传承研究分会委员；《中华现代中医学杂志》常务编委，《中医药学刊》杂志特约撰稿人，《南方科技报·医药星期三》特约专家。曾任陕西省中医药研究院附属专科医院消化内科主任，陕西省中医药学会文献医史专业委员会委员，《陕西中医》杂志第四届编委，中国中医药学会科普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医杂志》、《中国医药学报》特约编辑，《中国卫生信息报》特约通讯员，《中国医学文摘—中医》特约文摘员，陕西省中医专家门诊部消化病专家，孙思邈研究所研究员等。　　洪文旭出身中医世家，早年研习医药，先后拜当地名医崔陟岳、曹甲三、崔俊德为师，受国内著名中医贺本绪、米伯让、谢海洲等老师教诲，深得名医真传。至今从医50载，基础理论雄厚，临床经验丰富。擅长中医消化病、妇科病研究，倡言建立中医消化新学科，提出从毒痈论治新学说。研制的“肝胃宁”、“千金胃肠宁”系列方剂，对于乙型肝炎，胆囊炎，浅表、萎缩性胃炎，消化性溃疡，胃癌前期性病变，溃疡性结肠炎有独特疗效。“千金胃肠宁”获 '99国际医药成果博览会金奖；治疗黄褐斑的“白芷美容霜”通过技术鉴定并批量生产。　　洪文旭主编审定的《陕西省名老中医经验荟萃》（1～3辑，1990～1991）、《济阴济阳纲目》（校注本，1997）和《世界传统医学养生保健学》（1998）三个研究课题，分别获1993年、1997年和1999年陕西省中医药科技成果二、三等奖；整理的《谢海洲医学文集》获2005年度中华中医药学会科技成果（著作）一等奖；多篇学术论文获全国和省级优秀论文奖；有的诗文被选入《世界学术文库·医药卫生卷》、《名老中医医话》、《孙思邈研究集成》、《米伯让文集》、《谢海洲论神经科》、《古今中医名言录》、《中华医德名言选》、《陕西验方新编》、《中国当代医林诗词选》等。　　洪文旭编撰专著26部，主要有《中医胃病学》（1989）、《中医肝胆病学》（1990）、《实用中医消化病学》（1994）、《妇科条辨》（1989）、《妇科临床撷英》（1989）、《法门寺妇科胎前产后良方评注》（1986）、《陕西省名老中医经验选》（1988）、《中医学说与临床》（1992）、《中国预测医学》（1995）、《洪文旭医药文集》（1996）、《洪文旭医文续集》（2003）、《壶天云烟》（整理，1998）、《漫谈养生》（整理，2000）、《古今医案按》（校注，2007）、《中医医案学概论》、《天然药物四百味》、《名医经验发挥》、《谢海洲方剂学讲稿》、《杏苑文华》（均待梓）、《百花治百病》（1995/2005）、《方名释义》（1990）等。全国著名中医学家董建华、谢海洲、吴一纯、危北海、哈荔田等为其著作题签、审稿、撰序，充分肯定他的研究和编撰成果。发表学术论文360余篇，在中医药学术界产生广泛影响。业绩载入《中国名医列传·当代卷》、《中国专家大辞典》、《中国当代中医名人志》、《中国当代中西名医大辞典》、《中国当代医药界名人录》、《中国世纪专家传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