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映月

  我刚刚读到的由乔治-巴尔写的《拍照前的预想-思想决定摄影》（电子工业出版社，2010年10月）。这个巴尔是个业余摄影师，专业是以精神科为主的家庭医生，这本书不讲楚光圈快门景深感光度等这些似乎颇为深奥的概念，但是，这本书完全超越了这些纯技术性的探讨，而是直接指向如何去“读”一幅照片，一幅照片包含哪些美学的要素，哪些心理上的要素决定我们对一幅照片进行评价和反应，最有意思的是，他提出了一个关于评价照片好坏的标准，对照这个标准，我一下子就能够对自己当时拍照的质量有了一个相对客观的把握。我心理就有了一个尺度，这个尺度成了我评价自己的照片和他人的照片的一个有用的工具。

    巴尔把对一幅照片的评价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技术的等级，一个是艺术的等级，他认为，这两个等级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换句话说，一个人可以处在这两个等级的不同位置。通常会有这种情况，一幅照片在技术上可能是完美的，但却没有什么艺术的价值，应该说，这是一种不幸的状态，而这恰恰是我们这些摄影爱好者常有的宿命。

    他把技术的等级分为6级，如下，大家可以自行对照。

第一级。这些照片常常会有很多缺点，这些缺点连初学者都能看得出来。模糊不清、曝光不足，地平线不平，人头被切了一半，树枝从某个人的头后面直接冒出来，照片看起来不是灰蒙蒙就是黑乎乎，或者白茫茫的一片，没有细节，或者完全不成比例等等。巴尔不无残忍地写道“要拍的这么糟其实很难，但有些人还是有办法“。坦率地说，这样的照片博客也并不少见，甚至不乏关注人气。

第二级。不是太好，但可接受。拍摄者没有注意到最佳的光线条件，没有掌握到最佳的快门时机，对焦不准确，景深有问题，懂得摄影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问题，而且，这些问题无法用后期来弥补。

第三级。有人夸你的照片拍的不错，甚至是你的摄友。但有经验的摄影师会注意到一些问题：缺乏细节的亮部，没有影调变化的纯黑或纯灰的暗部，过度锐化的不自然感，色彩过于饱和浓艳，后期制作粗糙，技术不熟练，等等。

第四级。咋一看，基本上没有问题。但不像专业摄影师拍的那样影调丰富、有立体感，在这个等级，细节的缺陷不是很好描述，但是，如果将这类照片和那些优秀的摄影作品放在一起，就可以看出差距。这些照片可以放进相册，但还不足以挂在墙上。巴尔对这个等级的描述不是很确切（也确实很难），不过这可能也正是考验一幅作品能否达到完美的微妙之处。所谓艺术的技法（美术与音乐共通），越是高级的阶段越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吧。

第五级。主要指作品的呈现方式，特别是和印刷展示有关。

第六级。该等级的照片无懈可击，唯一的问题就是它的艺术性啦。

    下面来看看他提出的艺术等级，一共有7级。

A  级。照片没有重点，没有呈现主题最好的一面，没有捕捉到最佳的快门机会和最好的姿势。只有宽宏大量的人才会恭维这些照片，即便是不懂摄影和艺术的人，也知道这些照片拍的不好，或许，拍摄者本人也觉得失望。我以为，这个等级照片的最大问题是“不知所云“，你搞不清楚拍摄者要表达的是什么。摄入的要素太多太杂，没有层次，没有主题或主题暧昧模糊。有些照片反映了作者观念的主题，却没有视觉的主题。

B 级。这类照片足以用来记录事件、人物、地点，但不会令人激动，不会让人一眼看去，就会产生“哇～”的反应。这些照片可以拿给同去度假旅游的人看，但不太可能拿给其他摄影师看，这些照片无法反映出拍照者当时感受的兴奋之情。我认为，这类照片可以归为“到此一游”或“旅游指南”类。

C  级。拍摄者捕捉到最佳的姿势或动作，光线也处理的很好，也开始有意识地考虑构图，但还没有艺术价值，可能有朋友夸赞，但其他摄影师或艺术家可能不会。通常这类照片被称之为好看的照片。

D  级。开始表现出艺术价值。照片不再仅仅是记录，拍摄者发挥了创造力，构图变得有趣，但作品的力量不足，或时间或地点，有些欠缺。欲传达的信息尚不明确，有一些元素削弱了照片的力度。有经验的摄影师会说，如果重拍或进行修正，就会是一幅很好的作品。

E  级。大多数摄影师都希望自己能拍出这一类的作品，它们被人称赞。构图精确、主题有趣，表现方式独特而富于效果。唯一的缺陷是对作品的情感反应。观看者的评语通常是：拍的很好，但不是表达情感的感叹：喔，哇，god！等等。作品开始呈现出不只一个层次的内涵，抓人的细节、安排有序的层次等。至少要花30秒，才能看完这幅作品所提供的丰富的内容。

F  级。作品有力量，能激发观看者的情感反应。虽然它还不至于让你心跳加速、头昏眼花，但它的确是一幅上乘之作。如果自己一年之中有几幅作品属于这个等级，大多数摄影师会很高兴。这些作品让我们看到一些过去不知道的事情，它们说明、阐释了一些东西。伟大摄影师的作品，大部分属于这个等级。观看者对这些作品的反应是：棒极了！天呐，真好！你可能花上20分钟去看一幅这样的作品，而且仍然能发现值得看的新东西、新的联系、新的信息。20分钟？我们真的花过这么长的时间去看一幅作品吗？

   我们通常习惯于去“看”一幅作品，而不习惯去“读”一幅作品，我认为，这是中国摄影欣赏群体摄影作品鉴赏水准仍然不高的最大问题。

G 级。这个等级的摄影作品是摄影史上伟大的作品—让人哭泣、大叫或咒骂。这些非凡的作品极为罕见，即使是历史上最杰出的摄影大师，一生中也只能创造出几幅，如维斯顿的青椒第三十号，兰格的流离失所的母亲，麦凯瑞的阿富汗少女，亚当斯冬季的暴风雨后以及布列松的一些作品，都属此类。这些作品仿佛具有某种魔力，光芒四射，它们完美地传达了信息，成为摄影的象征。

    你可能同意也可能不同意巴尔的这样一个关于摄影作品的等级分类，现在看来，我不能完全同意他的这些说法，特别是关于艺术等级的分类，他给出的标准仍然是含糊不清的。观看者的情感反应当然是一个主要的衡量要素，但还是忽略了很多细节以及其他层面的要素。

    我个人认为，技术等级的提高并不难，你可以找一个摄影班去听课，或者跟有经验的同伴去学习，但是，这个艺术等级的提高却非常的不易。严格地说，它不是“学”来的，而是“修炼”出来的，所谓“功夫在片儿外”，是也。然而，尽管艺术的创造需要天资，但也不能否定艺术的“熏陶”过程。阅读、思考、感受、磨练，对其他艺术形式的理解与欣赏，对人生与人性的思索与探求，等等，都会培养你的艺术创造的能力。在跋山涉水直奔美景疯狂地按快门之前，或许我们应该静静地坐下来，思考一下：摄影是什么？我要通过摄影表达什么？摄影与我的生活、与我所处的社会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