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心语

      鑫苑国际是一个颇具规模的上市公司，有着超一流服务的质量承诺；新开发的几十幢高楼拔地而起，与濒临的运河唇齿相依、相得益彰；每每站在同事不算最高的十九层轩窗前的感觉，并不亚于胥城大厦的顶楼。当然，更能引人入胜的还是眼下那古韵悠悠的运河。茶余饭后，能静静地偎依在她身边芳草萋萋的湄岸；或立，或坐，或仰，或卧,望着星空，数着星星，期待着弯弯月牙船的悄然驶出，领略一下掬水得月的怡然；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可是，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只有来来往往的船只在编织着自己的梦，谱写着那千年一梦的心曲；能逆流而上、去追根溯源，或者、能顺流而下直扑大海，都是我所向往的。然而，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到。

      来苏州多半年了，对于这里的一切，我虽谈不上是如何的喜欢，却也谈不上是如何的不喜欢。譬如，对于西兵营的周边，我就说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尽管很少听到北京大碗茶一样刺耳的叫卖声；又譬如，市委大院前载歌载舞的空前，一样使我难以驻足。加之，原本就没有打算在此将功补过、有所建树；因而，喜欢能如何，不喜欢又能如何？！若不是因为自己言行不够检点的莫须有，或是缺乏审时度势的热衷，打了无准备之仗；也可能就不会落得今天这谪居一隅、四顾茫然的惨淡境地。我不懂得什么是悲天悯人，只是在为自己的悲哀感到可怜！是以，偶尔地怨天尤人中夹杂更多的是自怨自艾；由此可见，对于这里的喜欢与否，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已无关紧要了。

      也许，下一步即将面临的是山重水复后的柳暗花明；至于自己因何而来，又将会因何而去；兴许是莫名的恐惧在作祟吧，蛰伏苟且中，我一直未敢深思。但愿，但愿今晚是个平安夜！

      都说心诚则灵，实践出真知。为此，我曾暗暗豪赌过，虽谈不上是孤注一掷，但是，一把又一把下来也足以使我捉襟见肘了。曾几何时，鲜为人知地乘兴潜出、继而失魂落魄地黯然而归，就是对我最好的写照！期间，去过九华山，到过茅山；光顾过灵隐寺，也蔚临过虎丘塔；烧过高香，拜过佛祖；甚至于煞有介事地沐浴斋戒，打坐参禅、诵经问卜… …也曾不止一次地闻听着古老而悠扬的钟声，徘徊在枫桥彼岸扑朔迷离的大堤上；耳濡目染着树影婆娑中江枫渔火、寒鸦戏水的一派清凉。然而，时至今日，我也始终未能有幸得见传说中的狐狸，更不曾见到那一片神鸦社鼓的非凡场面；所能目睹的只有九华山云缭雾绕的神秘面纱与饱经沧桑、昭然若揭的参天枯树。

      其中，不乏我的不甘，更不乏我的坦然！说白了，我无意染指纤尘中的彩虹，是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佛光；我不愿去撩开浮华上空的盖头，是因为我知道每一支花朵上面都会有露珠凝聚；我不再执著地将自己置身于暮霭中，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终将会像那枯树一样、不能幸免在夕阳晚照的清秋瑟瑟发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九华山上依旧是云天雾地，而枯树上早已迷失了那只会唱歌的乌鸦；只落得那霜染的枝叶在晚风爱不释手地摇曳中、爱莫能助地眷恋里，愀然纷落；幻变为一个个不规则的音符，自由而洒脱地雀跃在自己憧憬的前路上；又像是蹁跹舞动的蝴蝶，忘却了世事沧桑，欣然演绎着那千年不变的神话。

    路，永无止境；歌，永无止境。每当此际，那雀跃的落叶、忘情的蝴蝶，就会在我迷惘的眼里，演化为新月繁星簇拥下的千纸鹤；所谓寒鸦戏水而溅起的浪花，就会点滴不漏地沉积在我的心底，漫过我的心扉、像一汪明澈的清泉涓涓涌出，洋溢在眼波里、弥漫在天的尽头；而那千千纸鹤又有如一叶泛海的风帆，承载着满腔热望，在汹涌澎湃的浪琴上，跌宕着、起伏着，直至海天一色的茫茫模糊了我的视线… …

      苏州，天高云淡的朗朗乾坤与夕阳薄暮的月明星疏有着本质的不同；而浓妆淡抹的马路天使却与风清月幽的水巷芙蓉如出一辙。

      大脑的浑浑噩噩与望眼的凄凄迷迷；我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与三香公园背道而驰，很难觉察到今晚有没有月亮。星辰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交织掩映中时隐时现，诡秘地眨着眼，似乎在窥探、又似乎是洞悉后对我的嘲弄。有了如芒在背的感觉，我越发的心虚，懵懵懂懂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莫辨东西中七绕八拐地窜进了马浜花园。我心里清楚，无论怎么走，只要能从这里窜上马运路或是滨河路，无需翻越新庄立交桥，也一样可以捷足登上河之彼岸那赏心悦目的轩窗了。

      因为些许心魔作祟所带来的愧疚在隐隐作痛，近来我尽可能避免涉足那座还算得上壮观的新庄立交桥。

      马浜社区的广场上空正弥漫着茶香酒浓的天籁之音；给人飘飘欲仙的感觉与初来乍到时迥然不同。咋看起来，这里的人们似乎都极为规矩，日上三竿也一样是深居简出，以至光天化日之下依然是路断人稀，很难看到熙熙攘攘的繁华；直到华灯初上后，方才发现他们竟和我一般，习惯徜徉在夜幕里，沉浸在五光十色中，回味着昨天，拥抱着今天，幻想着明天，直到东方破晓。

      苏州的园林艺术当是匠心独具、出类拔萃的。饱经历史长河地陶冶与洗礼，所积淀的丰厚文化底蕴，自然而然地造就了她不同凡响的人文景观。就连无边风月里，浑然忘我在休闲条椅上或零星散落在草木馨香里的那一对对卿卿我我的情侣，显然也成了我眼里的另一道靓丽的风景。虽说是入乡随俗，然而，对于这本应不难想当然的司空见惯，凭心而论，我还是在别是一番滋味的感受中、不得不刮目相看。他们的落落大方，以至、近乎于肆无忌惮地在炫耀自己的幸福与甜蜜；也许他们是希望能以这种大度的渲染方式，将自己的快乐与喜悦分享给每一位路人。这与早春间红灯区屋檐下的一幕是何其惊人的相似，但却又有着一花一世界的天渊之别。

      那时，我因跌宕昭彰而冷落到此不久；那夜，一弯新月里，星星忽闪着晦涩而略显惺忪的眼睛，一位小姑娘直言不讳中而又稍带颤抖的声音缥缈在我的耳际… …或许当时没容她看清我凶神恶煞威严下的奴颜媚骨，也许是她原本就对我道貌岸然后的狰狞一目了然；卑微的言行里不乏羞怯。其实，我已在不知不觉中低下了往日那不可一世的头颅，一扫过去那冠冕堂皇的威仪；早将孔武有力的大手伸出… …我知道自己囊中羞涩，再怎么慷慨也只能是杯水车薪、暂缓燃眉之急，根本就没有奢望能帮她解决什么问题！落荒而逃的匆忙，我没能回头；仿佛以此赖以生存的是我。我不想看到她诧异的神情，更不想知道自己仓促遁去的背影会给她留下什么；或许，我应该对迟疑的她说点儿什么，可我没有；好像当时我没有做过片刻停留、就跌跌撞撞的消逝在霓虹的阑珊处了。也许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被她看出我雍容华贵的外衣里赤裸裸的内心，才能使自己面目全非的尊荣得以更好地保全！此后，在我神采飞扬的视野里，也曾几次出现过、甚至有几回的定格、她那厚厚的粉脂也难以掩饰的憔悴面容。如今，多半年过去了，她的现状有无改观，我不得而知；因为出门前我无力打开的就是有关她的卷宗。只寄望今晚她能安稳度过这寒风萧瑟的漫漫长夜。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曼妙的舞曲、沸腾的人群已然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渐行渐近的马达沉闷的隆隆声和呜咽的汽笛声。似梦似幻，我不禁抬头望了望灰朦朦的天空，长长地舒了口气；座落在古运河上的新庄立交桥伟岸的身躯，在灯火辉煌中已清晰可辨。我不由然得放慢了脚步，鬼使神差地萌发了要去桥上走走的欲望；往日那迫不及待把酒临风的情致荡然无存。

      夜，渐渐深了，越发得显凉；桥，就高高耸立在眼前，触手可及；突然一丝寒意猛然袭来“有人跳桥了！”

      天旋地转，我一阵晕眩。这种状况，神仙也回天乏术！茫然中、我坚定的步伐却向桥的纵深毫不犹豫地狂奔… …

      冥冥中似乎有幽幽的声音传来，又似乎是冥冥中的自言自语“该回去了，到了该忏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