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个人日记

 

人说:以酒待人,没有恶意。这话算是被老公深深领悟了——每次回来,都一顿豪饮。

相比他的宽泛交际,习惯三点一线的我却保守许多。且每天晚上八点准时关机。不过,只要他一回来,别说我,就连我那可怜的手机也一样值起了夜班——只要他不归宿,都别想安心休息。

为此,很多人问我:他如此纵酒,你生气不?说实话,除了心疼还真气不起来。

如今,社会风气变了,一种被称之为酒文化的新交际方式逐渐行之当然。大事、小事、公事、私事、能说不能说的事,一皆盘旋酒桌肘下。说白了,看似简单的吃喝,里面却充满玄机。某些时候,老公的“承担”也无意中保护了我——既让我安安稳稳的做自己,也保住了我作为女人那份深稳贞一的持守。

相比女人,我总觉得,男人很累,很不容易。嗜酒不假,多数也都是“为家而战”。所以,纵使在他仅仅距离我三十公里的城市,住寨办案一个月,却选择与手下每天住在当地的宾馆。依然怀有一套另类思维——工作性子的特殊性,办案期间,老公基本不开机。更不能擅自久离现场。尤其涉农案件,需要亲自带队下乡取证。一天下来很辛苦。也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是最放松的。也注定是要喝酒的。深更半夜,与其只为讨我一人之欢心而万一……所以,无论别人怎么看,在我心里,就是一个信念:平安就好!

也正是我这样的理念与纵容,老公的应酬变得越来越频。

是日晚上,我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我回来了,下来接我。”在哪呢?楼下呗。听声音还算清醒。我火速蹬上棉裤,裹了一件羽绒服,没顾上穿袜子就下楼了。原以为,扶他上来也就罢了。不过,出门时还是多了一个心眼——将手机带在了身上。

打开单元门,寒冷迅疾将我包围、打透。定睛一看,楼下空空如野。在哪呢?我操起电话。XX局。天呐,他说的那个地方距离我家至少也要两百米。

巷口,借着过往的车灯,一个两手各提着一堆东西的中年男子正在马路上画龙呢。再看那块头,立刻让我加快了脚步。

接过老公一只手里足有二十斤重的东西,另一只手努力搀扶着他的壮硕之躯,缓步向前。正常两百米距离并不算远。可放在俨然一个连体人的我俩身上可就惨了——他既走不利索,又不积极配合——一会挣扎着推开拎着重物的我,一会又停住脚步,念念有词:怎样?哥们行不?都是好哥们……

进了单元门,囿于楼道逼仄,并行已不可能。我便将其手里的所有东西全部拿在手上。以便他轻装上阵。慢点、慢点,在我一声声叮嘱中,走在前面的他缓慢向上挪着。到了三楼,一个踉跄,老公大头朝下摔倒了。等我迎上前来,他已然站起,一只手将另一只手紧紧攥住。眼神凝视、疼痛,不说话。

碰哪了?我看看!摊开老公的左手,只见大拇指明显短了一节。手指发白、变形,关节处有一个坑。功能全无。

我们勉强到了家里。再仔细查看:受伤的手指依旧惨白的扭曲着,没有温度。完了,一定骨折了!一个不祥的念头立刻冲上头顶。不行,马上去医院。我下意识的兀自说着。可是凭我,是弄不动还没有清醒的老公的。看我拿起电话,准备寻求增援,一旁的老公说啥也不许我声张。理由是和别人没有关系,一切怪自己。又怕让人笑话,不去医院。不行!且不说延误治疗,就凭十指连心的疼劲,这一夜也难抗啊。推开正在脱衣服的他,我急忙联系上一位住在不远处的同学。又一想,不行,没有车,会耽误时间的。我又拿起电话,准备寻找下一位。谁知,此时老公的反应更加激烈——一边和我拉扯着抢夺电话,一边不停的叨咕着:不去,就不去!爱怎地怎地;不,必须去!声嘶力竭中,他哭,我急的也哭了起来。

素常,老公是亲人庇荫的大树,豪爽而实际;在我心里,老公就是一匹驰骋的骏马,披挂上阵,从不坐失分秒。而今,虽然仅仅只是一只手,甚至更确切地说,仅仅一根手指,但在急的失去方向的我的心里,那个具象的伤痛就像一个假想敌,被无限放大。每看一眼,我的心就同样跟着收缩、揪紧、疼痛不能忍受。

我们就这样像极了吵架似的联系上了另一位朋友。刚放下电话,第一位增援的同学到了。在我们一行三人走到楼下,第二位增援的朋友也匆匆赶到并带来了妻子。

出租车在夜色里疾驰。仅仅几分钟功夫,就将我们带到了一家祖传正骨诊所。遗憾的是,已经歇业休息。透过牌匾上暗淡的电话号码,总算联系上了大夫——您住在哪里?要不要前去接您?接下来又对我们进行了一番盘问:诸如受伤的原因、位置、年龄等等。终于,大门开启。那一刻,心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放松下来。可看到患者的伤情,让我们寄予无限厚望的正骨大夫竟一口回绝,力劝我们马上去医院,挂急诊——她弄不了,腰上有伤,用不上劲。

从未有过如此经历,惊魂甫定的我顿时心中一凛。俨然西游记里师徒四人中的开路先锋——孙悟空一般,(朋友的妻子先回去了)旋即跑到马路上去拦出租车。而随后扶着老公赶上来的朋友的一句话,才多少让我清醒和震定——医院不就在对面?

挂号、拍片、正骨、固定。一切进入治疗程序。从片子上,我们看到受伤的大拇指的两节指骨已经错位重叠。俗称脱臼。除此,并无大碍。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

按照医生的指令——患者于一处端坐。预想着即将发生的锐痛,紧张的我既想上前扶住老公,又出于骨子里本意的害怕和心疼,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深埋于长长的走廊里不敢出来。还好,有酒精作用,并没有太多痛苦发生。

还是我老婆好!可把她吓坏了。半醉半醒中,老公兀自说着。深夜,褪去霓虹的路灯将街市的楼体映射成惨白。翼翼前行中,老公突然停住脚步哭了起来。没事的,还疼吗?不疼。停顿一会,老公告诉我。那还哭啥?无视我的问询,他像极一个犯错的孩子,依然故我。到底悲从何来?我再没追问。但是,我敢断定:那一刻,除了有他酒桌上不懂拒绝的悔意,更有长长久久、夫妻间相持相守的醒悟与认知;抑或明明灭灭的过往带给自己心灵的刺痛。或许还是其他什么,我不得而知。

等我们到了家里,已经午夜时分。经过一番折腾又加酒精的作用,一会功夫,老公便发出了鼾声。而纵横心事里的我却怎么都不能入眠。

如果没有这次经历,我自己都不知道老公在我心里到底有多重。都说情感是自己的,此时,我才发现:一向决绝、磊落的我不仅没有一点独立的地方,甚至连生命也寄生在了老公身上。

                                                         20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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