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鳞鱼

牙齿般的担当

白音格力

牙齿有着高贵的品质，
是骨头的品质——没有一根骨头仅仅是为自己，
它支撑着一个比自身更大的宫殿。

 

安妮宝贝写《担当》写得凛冽：回头观望来时路，
看到荆棘残余，血肉横飞，残酷青春如同白色素绢上面，残剩斑斑血迹。

我们周围其实有很多人的一生，
不过是潦草的纸张，被某一刻的无聊涂上乱乱的字符。
来不得安妮宝贝提说的那种血迹，
这亦是另一种很残酷的历史，打开任何一卷，竟那般惨白。

只有真的经历你说的“血肉横飞”的感觉，方才会明白：
我们最终获得的内心释然，
能够把它们涂抹成一树自开自谢的桃花，自有一种深意与优雅。

那深意是需时间过滤，岁月沉淀，之后才能呈现；
那优雅是懂得怜惜，懂得隐忍，才有的人生方圆。

担当绝不应该是一种使命，而是一种品质。
是一种由内心升腾而出的一种自然之气，一种自然的气势。
它更像一种纯粹的规律，不可自拔，又不可一世。

 
这种担当，总让我想到牙齿。
很多年前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
曾想过人的身体里所蕴含的为爱承载的能量，到底来自哪里。
是看见那个人的眼睛，还是念起那个人的好的唇间，
是刻满宏大历史的心灵，还是游走世间的躯体……最后，我想到了牙齿。
我是先看过一篇小文，写在一个风景区，
女孩掉下悬崖的那一刻，男孩用牙齿咬住她的衣领。
他们一直这样僵持着等到救援的人。
后来听齐秦说，不可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及至现在，经历纠缠与荆棘，甚至血肉模糊的爱情，
心渐次趋向光，趋向月凉如水，但心中时时捻起的便是一缕素衷。
来不得当初的激昂与天光四溅，却足以温和得让人余生感念。
对一个人持久的爱，如万物的生长，
自然的盛衰，是四季分明，并非偏爱的某一场季风。
原来，就是牙齿的品质——它担当起生命的意义。


 

而且爱情真的和牙齿有着这样的相似。
爱情首先是一件需要担当的事情，牙齿便在这个过程中扮演着见证者的身份。

起初的爱情，不论是否花好月圆，都必定经历那种撕咬的纠缠。
年轻时的爱，留在白色素绢般青春上面的，无非是一排排的牙印。
先彼此交付，然后彼此索取，继而发展成彼此撕咬。
这种撕咬，担当起年轻时冲动的爱，尽管最后面目全非——
他们一见面就互相咬，像野兽一样。
只有咬才感觉爱得到位，只有咬，才能激发出激情。
他们的身上布满了对方的斑斑牙印，下巴、鼻子、喉结、肩膀、
乳房、手、腿、生殖器官……他们感觉到实实在在的爱了。
可以想见他们终于可以爱下去了，一直爱下去，一千年，一万年。
海枯了，石烂了，他们的肉体死了，尸骨不存了，只有他们的牙齿还在。
这就是爱情！一万年后，人们将指着他们的牙齿，这样说。

值得用上万年来怀念的爱情，必要有被担当的品质。
爱情若剔除表面的浮躁、浮华，其本质就是一种具有某方面品质的东西。
它就像牙齿之于身体，那份爱担当起两个人的生命，这才让两个生命永远怀念这份爱。
我也愿在这嘈杂的世间留一方净土，去赞美牙齿般的爱情。



 

看过一篇赞美牙齿的文章，敏感地历数牙齿的诸般优点与品质。
“那些坚硬的日子，那些苦难的日子，我亲爱的牙齿，
你坚持在我的生命里，替我分担着，替我忍受着。”
如此，作者才感叹，牙齿有着高贵的品质，是骨头的品质——
没有一根骨头仅仅是为自己，它支撑着一个比自身更大的宫殿。

你有担当的初衷，就意味着必须负载担当的最终。
如此，这妥善安放的一份命运，才该是尽享了天年仍有如初的鲜活。
也是如此，如牙齿般的那份担当的品质，才是值得称颂与回忆的。

我们往往因为把担当看成一个扁担，
一头挑着那个人的命运，一头挑着自己的幸福。
从某种意义上说，担当首先应该是对自己品质的不辜负，
在挑起那个人的命运的同时，亦要有对自己的一份宽待。

像那篇赞美牙齿的文章结尾说的那样——
“我把我的牙齿深埋在一片柏树林里。
我希望它在百年千年之后，
仍在土地深处咀嚼时间，以它微不足道的颗粒，参与地质演变。
或许因为它，岩层的历史有了微妙的细节。
如果有后人不小心挖出了它，我希望对它给予一点尊重和缅怀：
它替一个生命承受过。”


 

幸福是灵魂的香味

资源来自网络   制作/Howa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