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哥

                                           经营 
                                                                    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

                                                             立地之道，曰刚与柔；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易经

         设想是一码事,结果是另一码事,我们的设想往往和得到的结果大不相同,甚至差之千里.两者即便大体靠近,原先的设想一定会给后来的结果多多少少打点折扣,来体现设想第一，结果第二的因果关系。生活的逻辑就是这样,没有美好的设想和加倍的努力便不会有满意的结果。
      高文彬经营的《蓬灰优质牛肉拉面》馆在媳妇马文文精心操纵下,顺当地开了张。顺当的开张迎来了顺畅的经营,顺畅的经营使高文彬这些日子起早摸黑，既当老板又当采购;既跑外勤又帮内厨,忙得不亦乐乎,收入自然可观,可以说马文文得到的结果远远超过她当初的设想。
     “今天卖了几袋？”每回见他回来,马文文开口便这么问。
     “五袋。”高文彬高兴地伸出了他的手掌，叉开了五指。
      马文文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嘻嘻说：
     “‘阿卜楞’一天最多卖五袋，我们开张不到两个月达到了这个数，和我预测的一样！”
     “阿卜楞清真牛肉面馆”是金城市有百年历史的老子号馆子，全城唯一铺面最大，人气最旺的一家;其它大大小小的馆子开了不少年头，一天顶多卖三袋，高文彬干了两个多月远远超过了他们，几乎撵上了老子号的作为,连他自己都不可思义。
      “你怎么算的这么准？”他问。
      “只要下了工夫，没有干不成的事！”
      “人家也下了不少工夫,怎么不如咱们？”
      “谁像我们这样尽心尽力过？”
      “倒也是,”他点头说。突然记起当初改建铺面她请来李大师来看风水，写符咒，念念有词，神神道道在馆子门前深埋中成药的情景。
      “他们是不是没请大师看风水的缘故？”
      “别对外面人说，你是党员。”
      “你也是党员，怎么信了？”
       她神秘地说:
      “时代变了，人的观念也得变。听人家说南方做生意的人发了大财,都相信周易八卦的原因,我请大师来,一来算算我两的命里有没有财运，二来看看风水，合适不合适开,不合适拾掇一下。这是天机。”
      “看来你信了？”
      “奶奶说，信比不信好。”
      “噢，难怪你让我每天起床摸珠子,不摸不能出门……”他边说边快步从枕头下掏出奶奶送给他的那串玛瑙念珠，“看,我听了你的话，起床就摸，摸得越来越光滑了吧，生意做的越来越好了,看来我听你和奶奶的没错！”
       他异常得意，因为见媳妇一改往日固执的脾性，把他的高兴变成了自己的高兴，心里特别惬意。
       对他来说，听从媳妇不需要任何理由，为她任劳任怨是天经地义的。
       马文文见他像孩子一般开心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对她来说，对全心顺从自己的男人心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温馨，知道他会为她舍得一身骨肉，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在他身上她懂得了真正爱你的人不会每天说许多爱你的话。他语言笨拙，但会做许多让你感动的事。
       此刻夫妻俩情感交融在一起，必然让马文文另有独特的感触，在她眼里色泽鲜艳的念珠果然比往日晶莹了许多.晶莹的念珠有了魔力，魔力让她心里不由自主地一动,坐在他身边温情地说：
     “从今晚起，每天睡觉前也得摸一摸,财运会更好,我嘛，和你一起摸……”
       小两口的情爱无需言传,一个温柔的媚眼,一个羞赧的微笑让他们心领神会了。
      这天晚上他俩匆匆吃完，早早上了床。
      “拉灭灯……”马文文悄声说。
      “等一下，我去插门。”
      “早插好了，快点……”
       他拉灭灯，静静地平躺着。她拉过他的臂膀，枕在上面，抚摸他的胸膛，他抚摸她的脊背。。。。。
       见他光摸不动，她娇声说：
      “快啊……”
       他搂紧了她，闭着眼使劲地搓她柔软的腰身。
      “快啊……”
      “我的手没有停。。。。”
      “笨，刚才你说啥了？”
      “没说啥。”
      “让你拉灭灯，下床干么？”
      “插门呀。”
      “只知道插门，不知道插……”她急不可待地亲了他一下,附在他耳边说,“快插我……”
      “插”字生硬，用在这里实在难听，她从来没这么说过，他特感惊诧，但她那迷乱的眼神和柔声细语倒增强了它的挑斗性，肉麻性。
      “嗯……”他搂她搂得更紧，但没有立刻照她说的去做。
      “等啥子么……”她那四川口音越来越浓，越来越娇，“不知干啥子了，我特想……快，快嘛……”
      “等会，隔壁有奶奶，怕你啊唷啊唷叫……”
      “我咬毛巾，”她扬了扬枕头上的枕巾 。
      枕巾旁边放着一沓雪白的卫生纸。
      怪，雪白的卫生纸往日没感觉，这阵子却使他的脑子闪现出了揉匀的面团，情绪底落下来。
     “怎么啦？”
     “......我累。”
     “那你别动，我来......”
      满脸潮红的她翻身骑在他身上，上下蠕动,疯子一样开始折腾了……
      像往日一样，他大汗淋漓之后劲头一落千丈，一动不动了。
     “咋不如以前啦？”她俯在他身上轻柔地说。
     “不知道。。。。。。”
     “是不是有病了？”
     “没。”
     “那你。。。。。。”
     “没病就没病，你......下来。”
     “不……抱我嘛。”
     “真的很累。”
     “以前咋不累？”
     “明天一早我还得揉面，拉面。”
     “不是又添了两个师傅吗？”
     “忙不过来我得帮。”
      她心里清楚，一天卖五袋面，得拉830碗，一碗面连拉带煮起码得三分钟，师傅的确够繁忙的。
     “马大兵呢？”
     “帮我采购杂七杂八的原料，和我一样忙。现在来吃的人越来越多了。”
     “哦……”她沮丧地拍了拍他的脸蛋，“睡吧。”
      她翻身扭过了头，他侧身睡了。
      但他此刻没有睡意，脑袋里尽是饭馆人来人往的情景 。。。。。。

      客观说,这座城市由于地理气候特点，民风原因，家家户户一日三餐有一餐必是热腾腾的面食。如臊子面、大卤面、炸酱面、扁豆面、酸汤面及浆水面是少不了的主食，它们做法简单，不到一小时可以上桌, 唯独牛肉面的做法复杂，费时费力，配料不全，味道不正，想吃正宗的，不得不去牛肉面馆了。  
      经济实惠的牛肉拉面馆在这座不大的城市里星罗棋布,大人小孩转来转去,吃来吃去，觉得高文彬开的《蓬灰优质牛肉拉面》馆不单装饰堂皇，宽畅明亮,而且拉面精细,味道地道，三天不吃的确想得慌。
      确切讲，各家牛肉拉面馆的厨师大都经过专业培训,卤肉的火候一样, 配制的佐料大致，揉面的方法相仿，拉面的技巧相同，只要认真将蓬灰水配制的面粉揉匀揉韧，拉出“大宽”如海带、“中宽”如飘带、“小宽”似韭叶；拉出“头细”如粉条、“二细”如毛线、“三细”似蚕丝; 勾兑的牛汤清香，煮的萝卜绵软，泼的辣椒油红，配搭的香菜翠绿、蒜苗鲜嫰算是正宗的牛肉拉面。高文彬心里有数，料不到半年光阴，《蓬灰优质牛肉拉面》馆成了这条大街男女无人不晓，老少无人不知的面馆了。想不到这些日子他走了宏运,来吃的人越来越多，除附近的人们频频光顾外，远处骑自行车来的和开车来的人们络绎不绝，排起了长队。
       这天傍晚他拖着疲惫身子，进门对媳妇说：
      “啊唷,文文，远处的人也来吃了!”
      “好哇,不正是你向往的?” 马文文回头说。她端上饭菜，递了一块热毛巾让他擦脸，“今天卖了几袋？”
      “八袋。”
      “真的?”
      “那还有假？”他得意地递给她一个黑色提包,“不信你数数。”
       她接过提包放在一旁,喜滋滋坐在他对面，给他碗里夹菜。她不拉开锁链去数钱，因为心里清楚提包里不外乎是一堆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和一毛、两毛、五毛、一元、两元、五元的纸币及几张十元的大票。别看她不去点钱，脑子很快算出八袋面的营业额差一元六角是400元，心想如果天天保持卖八袋面,那么一月的营业额必是12000元,除去杂七杂八的成本9000元,能赚3000元！
      “命里进财，挡都挡不住,”她感慨地说,“没想到这个馆子，真是让你搞火了。”
      “嗯,”他点头说,“确实没想到,门口摆了五张桌子,十几条凳子,仍不够,有的蹲在路旁吃，有的靠在电杆上吃……”
      “好！”她兴奋得几乎大叫起来，夹了一红烧鱼放在他碗里,“知道不，外面吃饭的人就是你的活广告！”
       活广告？是不是活广告他没想过，倒觉得客人蹲在地上吃，靠在电杆上吃，心里别扭，不是滋味。
      “一大早人们排队，中午人更多，挤得满满的，你说咋办？”
       不同思维的人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想法让马文文眼睛一亮,不去搭理他的问话,脱口说道:
      “今后突破十袋不成问题！”
      “不行，”高文彬急了，他的头摇得如同小孩玩的巴郎。因为他脑子里装的是他和大师傅在伏在案板上挥汗如雨的情景。
      “为啥不行？”
      “厨房就那么一点点，”他拿筷子比划着,“卖不了！”
      “开连锁店！”
      “啥？”
      “连锁店,你没想过？”
       南方传来的“连锁店”词语，对尚未开通、脑筋死板的西北人是新鲜的词儿。外地凡是精明的商人大都用连锁店的招数来扩大他们的利益，纵深发展，独霸市场。上过商业学校的马文文无疑清楚。
      “不行，光这个馆子整得我够呛，骨头散了架，晚上回家啥都不想干，倒头就睡，再开一家，真的吃不消。”
      “让别人开啊。”
       高文彬不懂她的意思，伸长了脖子。
      “你有了名气，别人不和你联手开才怪呢。”
       他依旧没明白。
      “你创建了牛肉面的品牌, 品牌就是你的钱，再开一家,既用不着你投资，又用不着你劳累。”
      “我……有品牌?”
      “是啊。”
      “在哪？”
      “注册的馆子呀，现在顾客都是冲你来的。”
      “冲马爷爷来的。”
      “你调制的牛肉汤特别有味道。”
      “马爷爷教的。”
      “他不光给你教，给许多人教过，唯独你学到家了，证明你行。”
      “我行？”
      “难道不是？”
       同样一件事，观念不同的夫妻必有不同的看法。我们的主人公高文彬一向对媳妇言听计从，俯首听命，对她出乎意料的看法先是目瞪口呆，后是底头不语，觉得她满脑子装的是他想不到的道道，而她的道道随她的兴趣而变化。比如开张那天，她制订了让顾客先吃后付款的规定，一个月后突然恢复别的饭馆让顾客先购饭票，自己排队端饭的规矩，说以前是留住顾客的手段，如今饭馆走上了正规，得用有效的经营模式来管理，这样利于核算，便于计划。当初他耽心她的改变会影响顾客的情绪，没料到顾客反而乐意接受，悬着的心算落了下来。
      见顾客日益增多，她不跟他打招呼，让张七级在馆子门口建了一个卖卤牛肉，茶蛋及风味小菜的橱窗，说为满足顾客不同的口味而设的，想不到这一招不仅受到顾客的赞许，同时增加了饭馆的收入。
      这段时间外贸公司业务忙，她回公司正常工作，说不再操心饭馆的事，全权交给他和舅子哥管理，想不到她从印刷厂印制了一沓又一沓的票据：白色的是饭票，蓝色的是肉票，绿色的是茶蛋票，橙色的是凉伴箩卜丝、凉伴芹菜和凉伴黄瓜的票，这些票据由她保管，由她登记发放，让她哥马大兵每隔三天按发放的票据向她如数交来钱款。
      舅子哥气得向他咬牙切齿地伸出了大拇指：
      “狠，你老婆尽出狠招！”
      兄妹俩关系本来有裂缝，这个规定无疑给裂缝添加了一块楔子，他心里不是滋味。
      现在突然让他开分店，能行吗？
     “如果开了分店,人家累死累活赚钱，我就……就收他们的钱？”
     “对呀，”她神采飞扬，仰起了娥眉，“连锁店合同上你是甲方，乙方是合作人，乙方每季度要按时向甲方徼纳营业额的百分之三，作为你的监督费，叫管理费也行。”
     “人家挣钱，我抽头子?”
     “该收的管理费。”
      高文彬涨红了脸：
     “剥削人的事，我干不来！”
     “胡说啥，哪个老板不是这么干的？”
     “我下我的苦，别的不想。”
     “不向前发展的老板不是真正的老板，你以为你会在这里能赚到大钱？”
     “前两月收回了你投的资，现在已经赚了三千多，才半年呐。”
     “你想不想发展了？”
     “想是想，可我没哪本事。”
     “谁的本事不是锻炼出来的？当初你会干啥？自开了这家馆子，不是照样干出样子来了吗？”
     “你逼的……”
     “呵呵何……”她开心地笑了，笑得很自豪，“说到底，这家馆子是你立足之地，发展基础！”
     “你的基础。”
     “啥意思？”
     “你是后台，没人不知道的……”他底下了头。
     “为了这个家我得操心，你老实巴交的，不得不提醒你。”
     “嗯……”
      她拍了拍他的脑袋，纤纤玉手温柔地压在他粗大的手背上：
     “以后如果有人和你联手干，你有没有打算？”
     “没想过……”
      她瞟他一眼，“死脑筋，吃你的饭……”
                                  （待续） document.wr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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