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硬币的两面----美国中国看病记
网文摘录
一个杭州肿瘤患者的美国求医经历
今年5月一篇文章在网络上疯传,这篇文章是名为“倾心2007”的网友以连载形式发在19楼上的一个帖子。2012年,她老公被诊断为脊椎肿瘤,国内医生都认为只能手术治疗,但是手术风险很大。他们夫妇认为:“既然手术方法是美国人发明的,手术材料是美国人制造的,那我们就去美国动这个手术吧。”
“倾心2007”夫妇赴美就医的过程非常波折,遇到了很多问题,包括转诊、预约、收集病历、办理签证、找不到手术报告和病理切片报告等等等等,万幸的是,虽然经历了无数的曲折和长达数月的反反复复,她老公最终顺利地到了美国医院,而且并未接受手术,只通过放疗的方法就成功地治疗了肿瘤。她写道,在美国治疗期间,没有住过一个月,没有挂过一瓶水。
此贴对国内看病经历的描述道出了很多患者的心声,一个月左右点击量高达几百万,无数人包括医生都在微博和微信朋友圈分享转载,甚至中国最知名的出国看病中介机构 “盛诺一家”也转发了“倾心2007”的文章,表示只要支付一定的中介费,他们可以在三、四周的时间内,方便快速地搞定出国看病的所有工作。那么“倾心2007”夫妇到底经历了什么呢?本网全文刊发这篇在网上连载的文章,希望对其他人有所鼓励和帮助。
原作者:倾心2007
昨天,在19楼看了shenjiangan先生《活着——六个月的生死苦乐》的帖子,勾起了无尽的回忆。
首先对shenjiangan先生及家人表示慰问,因为你们所经历的迷茫、痛苦、抉择,我和老公感同身受。我老公也是两年前查出颈椎肿瘤,我们也体会了天塌下来的感觉,也面临过手术选择,甚至也找过上海的肖医生。
所幸我们两个家庭都走过了这段人生最艰难的时候。
唯一不同的是,我们最后选择了去美国看病。所以故事有了完全不同的走向。
我们之前没有去过美国,没有美国医生的朋友,我们家也仅是小康之家。去美国看病只是人生绝望中孤注一掷的选择。
我把这段难忘的经历和大家分享,只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绝境还有其他可能。
一、发病
我老公也是人到中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3年前,他时常觉得颈椎酸痛,开始没觉得异常,毕竟现代人十个里面有八个颈椎病。直到2012年春节,他的颈椎病越发厉害,有时候会觉得手指发麻。于是,催他去检查,在庆春东路的s医院骨科,拍了MRI,拿到片子找门诊医生看。医生看了半天,沉吟着说:“你的病症,我不好判断,你最好找下我们的F主任。”
略去各种找医生情节,看到了F主任。他接过片子,看了许久,有点迟疑说:“你这是骨巨细胞瘤,属于脊椎肿瘤。而且你的位置非常不好,肿瘤已经侵蚀了颈椎的第二、三、四关节,需要做全置换手术,手术风险非常大。”F主任急着出差,关照我们,“你先住进来,做各项检查,等我回来做手术。这手术难度非常大,只能我亲自做。”
一个正常家庭,听到这个消息,瞬间觉得天塌下来了。我们甚至连抱头痛哭的时间都没有。第二天我就向单位请了假(感谢单位的领导和每一位同事,你们的支持我永记心头),全心全意开始找资料、联系医院。问的问题只有三个:“确实是这个病吗?治疗的方法有哪些?治这个病最好的医生在哪里?”
首先找的是解放路上的Z医院,它是浙江省的权威,脊椎肿瘤方面的三个专家看了我老公片子,都认同骨巨细胞瘤的判断,认为手术是唯一的治疗方法。因为我们问得直接,他们也直言不讳,这个手术需要把颈椎切开,去掉3节颈椎骨,换上钛合金的支撑,不仅手术难度高、风险大,术后病人活动会受限制。但是不手术,面临的就是瘫痪。国内做脊椎置换手术最好的医生是上海长征医院的肖医生。
全中国的医生都推荐肖医生,可想而知,他忙到啥程度。我们终于挂上他的号,下午第63号。我认真地在门口做起了数学题,一个病人看5分钟,63号就315分钟(我不是最后一个),就是5个半小时,从下午一点半开始看,就是晚上7点。而且医生不能喝水、不能上洗手间,简直是铁人的节奏。但是5分钟,对一个陷入绝境,从外地跑去上海看病的人来说就是残忍的三言两语。
终于轮到我们了,肖医生脸色苍白,有大大的眼袋,但态度还算温和。周围一圈学生、助手,有助手把我们的片子挂好,肖医生扫了两眼说:“脊椎肿瘤,准备住院手术吧”因为事先已经研究了手术的情况,所以我们抖抖索索地问:“您觉得手术把握有多少”,“风险肯定有,但我们已经做过很多了。”又问:“术后会如何?钛合金在体内,终生会有啥影响?”肖医生不耐烦起来:“不做手术,你可能短时间就瘫痪丧命,你还能管手术后的感受?”无语出门,果真5分钟。
走出门诊大楼,心里堵得慌。天开始下雨。这时看见护工推着病床在院子里跑,躺在上面的病人还挂着盐水,带着氧气包,家属撑着伞努力想遮住病人的头。
突然间,我崩溃了,不能想象这样的场面,我不能把老公放在这样的医院,也许医生看来,病人只是个数字,成百上千台手术之一。但对我和家人来说,他是唯一的,我不能让他躺在这样的流水线上。我可以接受手术的风险,但决不接受疏忽或者轻慢带来的损失。
既然手术方法是美国人发明的,手术材料是美国人制造的,那我们就去美国动这个手术吧。
二、准备
我们虽然出过国,但是没有去过美国。这两年国内也开始有美国医院预约的服务,费用超贵。但在2012年,几乎没有可借鉴的先例。
           首先查去哪家医院看。美国医院有详细的排行表,每年更新一次,第三方发布,根据死亡率、治愈率、病人满意度、医疗事故发生概率等进行综合排名。根据2013年的医院整体排名,前三位的是约翰霍普金斯医院、麻省总医院以及梅奥中心。他们各有所长,不仅有很强的医疗团队,后面还有庞大的科研机构为依托。另外还有各种专科的排名,比如癌症,全美第一是休斯敦的安德森中心,比如骨科,排名第一的是纽约特种外科医院,刘翔的脚部手术就是在那里做的。
 
由哈佛大学医学院两家最大的教学附属医院麻省总医院和布列根和妇女医院于1994年联合成立美国联盟医疗体系(PHS),该联盟的成员医院在美国医院历年排名中均居前列。 2012-2013美国最佳医院排名中,麻省总医院位列全美第一。图为哈佛大学医学院教学附属麻省总医院外景。
  
2014年6月16日,美国联盟医疗体系国际部(PHI)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哈佛大学医学院教授Gilbert H. Mudge博士(左五)、副总裁Edwin McCarthy先生(左六)出席了红杉资本投资出国看病服务机构盛诺一家发布会。左三为红杉资本中国基金合伙人周逵、左四为盛诺一家董事长蔡强。
其次预约,美国的看病流程基本是,每个家庭都有专门家庭医生,你有各种病痛先找家庭医生,他给你做基本判断,需要的话他帮你转去专科医生那里检查、治疗,不行再转更对口或者技术更好的医生那里。所以大型医院的所有专家都必须预约,这样避免了到了医院却发现看错科室,或者医生不对路;二来,你上门时,你的医生已经研究过你的病例了,他可以和你讨论治疗方法了,免得浪费大家时间。
但是对于中国人来说,就无比痛苦。没有一个中国医生愿意帮你转诊,不要说美国,去中国其他医院都基本不可能。我们的病历记录不全,有部分报告甚至是手写的,美国医院预约要提供详细的检查报告、病史、手术或药物纪录,最好还能和你前任主治医生交流,而对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来说,这一切都是需要我们自己收集、自己翻译、自己刻成光盘或制成电子文档的。
  
约翰霍普金斯医院
我们当时选了东西部各一家医院,东部的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全美连续20多年综合排名第一,许多科室和手术都是这家医院发明的。西部UCSF medical center加州大学旧金山分院医学中心,当时全美排名第五。选择这两家医院是因为他们实力都非常强,一个靠近纽约,一个靠近旧金山,交通相对方便点。
  
UCSF medical center
签证问题,按照正常流程,你应该先联系医院,拿到预约单后,去大使馆签证。但是拿到预约基本要一个月左右,排队等待面签也需要一个月左右,对病人来说,实在忧心如焚。而且美国的旅游签证和医疗签证都是B2,都是一年有效,一次最长逗留6个月。所以从开始预约的第一天起,我们就同时申请旅游签证。事实证明,最后预约单和签证基本是同步办好的,对我们来说,省了一半的时间。
联络问题,美国的各大医院基本都有国际中心,专门接受国际病人。像安德森癌症中心的国际部甚至有中文网页。首先你要找到国际中心网页,按他的要求填写表格,或者给他的指定邮箱发email。最好有个美国朋友做联络人,因为时差,你基本不可能接听美国的电话,有当地联络人,让你不至于错过诊所的询问。递交申请后,国际中心会指派专人为你服务。他会向你要各种病历、病史、检查报告之类,当然是要英文的(淘宝上有专门的翻译公司,你可以货比三家)。
  
MD安德森癌症中心
这个流程看似简单,但是美国人一板一眼的作风让人抓狂。美国医院得知在1999年做过手术,要求详细的手术报告和病理切片报告。15年前的病历呀,里面都是手画符;去中国医院找原始纪录,就是去沧海里找一滴水呀。美国人还非常不理解,这是生命最重要的纪录了,为啥会找不到?
经此教训之后,我去医院做的每个报告,都扫描存在硬盘里,你来要吧,要啥有啥。
三、赴美
老公是5月7日检查出颈椎肿瘤的,5月30日,我们终于拿到了UCSF medical center(加州大学旧金山分院医疗中心)的预约单。国际中心为我们安排的是6月3日初诊,主诊医生是神经外科医生DR.Chou。
其中有个小小插曲,我们在中国一直看的是骨科,肖建如医生也是脊椎外科,因此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是骨科医生接诊。其实美国医院分科非常细,脊椎属于神经外科,同一个科室,颈椎硬膜内肿瘤和硬膜外肿瘤分管的医生都不一样。
预约单上不仅有地址、电话、注意事项,还有医生的详细简历,你还可以google医生发表过的论文,翻看这个医生是否有过医疗事故。
6月1日,我们踏上了赴美的旅程。内心忐忑不安,不知道要花多少钱,美国医疗以贵闻名于世;不知道能否治好,因为颈椎肿瘤总是和瘫痪、死亡联系在一起。
但我们始终相信,去美国手术,至少病人会得到应有的尊重,至少医生会有认真的态度,至少全世界最先进的技术在美国。
四、初诊
终于等到了6月3日,我们坐车来到了UCSF,这基本看不出是一个医院,没有围墙,就是一片街区,附近3、4条街范围内都是它的各种门诊楼、检查楼、教学中心、研究中心,还有各种免费班车穿梭于各个区域。
来到指定门诊楼前,我们正在东张西望核对门牌时,一个手拿文件夹,穿衬衫挂领带,微胖的拉丁裔男人满面笑容迎上来问:“Are you from China?Mr.&Mrs Lin?”这就是罗伯特——UCSF国际中心专门负责接待我们的,所有的预约、病历整理、检查联络都由他负责。整个治疗期间我们没有排过一次队,所有都是他事先联系的,每次看诊,他基本都会陪同。
来到神经外科,另一个华裔男子迎上来,他是国际中心指派的翻译。美国医院规定,对母语非英语的病人,看诊时都会提供专门的翻译,以防理解出错,耽误病情,而且这个服务是免费提供的哦。
看医生前,先填写各种问卷,出生年月日、国籍、种族等等,还有病史、药物过敏史、用药纪录、甚至还有一个隐私保障条款。7、8张问卷过后,又有助手来做各项检查,身高体重、体温血压,手部力量,膝跳反应等等。
做完一切,翻译和我们被带入一个小房间,等待医生来临。在去美国以前,我们已经查了Dr.Chou的简历,他是在美国出生的华裔,神经外科主诊医生,擅长复杂的脊椎外科手术,是脊椎微创手术方面的专家,曾经入选美国最佳100位医生。
不一会儿,DR.Chou带着微笑推门进来,他40多岁年纪,身材高大,穿着合体的西装(我们碰到的美国主诊医生都不穿白袍,反而助手、学生之类才穿,原因我百思不得其解),进来先和在场每个人握手,然后坐下开始聊病情。虽然是华裔,DR.Chou一句中文都不会了,交流要通过翻译进行。他详细询问了发病经过、现在的身体各项反应后,对我们说“我研究了中国拍的MRI片子,觉得你最大的可能是骨髓瘤,如果是骨髓瘤不需要手术,放疗就可以。”一句话把我们打懵了。在中国跑了3、4家医院,听了6、7个专家的意见,从来没人和我们说过这种可能性。
DR.Chou拿出一张纸,写下8个词分别是骨髓瘤、骨巨细胞瘤、骨肉瘤等,他告诉我们,颈椎这个位置的肿瘤基本就是这8种可能性,每一种的治疗方法、后续的防范和复发情况都不一样。比如骨髓瘤对光非常敏感,他比喻说“在光照下,肿瘤会像奶油般溶化”因此通过放疗就可以治愈,但骨髓瘤复发概率很高,后期需要跟踪治疗。而骨巨细胞瘤放疗就对它没用,只能通过手术,但是骨巨细胞瘤基本不会复发。他还简单讲了其他类型肿瘤,但请原谅我脑容量不够,实在记不下这么多。
这堂医学科上得惊心动魄,旁边还有脊椎模型,DR.Chou会拿过来比划位置给我们看。讲完后,他微笑着看大家“any question?”在中国医院多年看病经历,面对这样的讲解,我们真不知道再问什么。
看我们没有问题,他又接着说:“目前最重要的是确定肿瘤类型,尽快做一个穿刺活检,有了答案,我们再来讨论下一步治疗。”
然后他问我老公:“现在感觉痛吗?需要我开止痛药给你吗?”这句问话,当时让我们百感交集,在中国医院很少医生主动问及病人感受,也许因为人多,也许因为医生忙不过来,也许因为中国人的忍耐力超群,但是身为病人和家属,有医生在意你的感受,主动帮你化减痛苦,这是莫大的尊重和安慰。
整个问诊时间,一小时左右,费用500美金。因为我们没有保险,自己付现金,可以打6折,最后付款300美金。
五、活检
排期做穿刺活检,这时就显示出国际中心的巨大好处来。不需要挂号、排队、登记,罗伯特全部约好后,通知我们时间、地点就行。
活检那天,依然大阵仗,罗伯特和翻译陪同,开始还是各种问话和表格。(每换一个科室都经过一轮问话,查体重、血压之类。
然后老公在更衣室里换上手术袍,活检相当于一个小型手术,需要局部麻醉,有各种注意事项。中国的活检好像是住院时由主管医生做的。美国非常重视病理报告,由专门的病理科医生亲自来做,保证提取样本的可靠性。
我进不了手术室,只能在专门的家属休息区等候,有沙发、电视、杂志、咖啡,就是没有心情。
过了一个多小时,护士通知我,手术结束了,老公在恢复室了。我想象着他挂着盐水躺在病床的样子,结果走进一看,除了脖子这里增加了一块创可贴,什么都没有。问感觉如何,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们正说着话,负责手术的女医生带着三个助手来到病床前(请原谅我的脑容量,记不得她的名字了)她先对老公说:“刚才做的非常好(其实他就趴着,啥也没做),穿刺很顺利,我们也拿到了理想的样本,大概一周左右可以有结果。”然后开始交待今晚洗澡不要碰到伤口,发烧要来医院等等各种注意事项,最后她拿出名片递在我手里,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和她联系。
                5分钟后,护士通知我们可以换衣服走了。好有失落感,无比重要的穿刺活检,连医院都不住一天,盐水都不挂一瓶就结束了。最后的账单倒是让我们找到了手术的感觉,2.5万美金折后1.5万。美国医院的费用,从不体现在药物上,是为你提供服务人的水平和数量决定的,所以美国外科手术,2、30万美金是合理收费。
 
六、转诊
焦急等待中,迎来了DR.Chou助手的电话。她通知我们,活检结果确认是骨髓瘤,不需要手术。所以要帮我们转诊,转到放射科接受放疗,转到血液科接受检查,查明病因,控制复发。罗伯特会帮我们约好,通知具体时间地点。
在各种等待中,我们也开始了解骨髓瘤的情况。它其实是一种血液的恶性肿瘤,浆细胞大量堆积,变异后形成肿瘤,有单发和多发的区别。它会侵蚀骨骼,在脊椎和肋骨常见,但它的病症不明显,基本化验都查不出来,误诊率高达70%。
我们首先去见的是肿瘤放射科的Alexander Gottschalk医生。根据简历显示,他是放射治疗方面的专家,是UCSF射波刀 (Cyberknife)外科手术项目主任。使用射波刀,以大剂量射线对肿瘤进行极高精度照射的治疗,一次性可以治疗脑和脊柱肿瘤; 乳腺、肺部、骨盆等癌症。
在我们满心以为,使用射波刀 (Cyberknife)一次就可以解决颈椎肿瘤的时候,DR.Gottschalk却告诉我们要采用调强放射治疗(Intensity Modulated Radiation Therapy),因为老公的肿瘤太过靠近中枢神经,不适合射波刀这种高强度的放射治疗,用调强放射做20次,每次小剂量更好。孤陋寡闻的我,平生第一次知道,放疗的种类也是可以让人眼花缭乱的。
听多了放疗、化疗的恐怖经历,当然关心放疗的危害,问:“放疗会掉头发吗?会吃不下饭吗?”DR.Gottschalk忍不住笑起来:“放心不会,顶多会有点喉咙干,表面皮肤有点发红,其他基本没影响。调强放射治疗是一种比较安全的疗法。”又问:“那治疗效果呢?”医生肯定地回答:“对骨髓瘤效果非常好,一个疗程是一个月时间,结束后再等一个月,我们再来做MRI,肿瘤基本就消失了。”
得到这样的答复,我们满心欢喜,压在心头几个月大石终于搬开。不用手术、不会痛苦、没有可怕的后遗症,还能想象比这个更好的结果吗?
七、转折
事实证明,我们高兴得太早。每块乌云都镶着金边,每朵白云下都会有影子。
因为骨髓瘤是血液科范畴疾病,罗伯特帮我们约了Thomas Martin医生。DR.Martin是血液肿瘤科的专家,在血液系统恶性肿瘤和血液癌症方面有广泛临床研究,尤其擅长多发性骨髓瘤和白血病治疗。
略去各种填表准备之类,终于和DR.Martin面对面了,他是个西班牙裔人,头发雪白,表情丰富,看到他我就想起火星叔叔马丁这个词。但是马丁叔叔给了我们沉重一击。
听说我们已经约好DR.Gottschalk准备开始放疗的时候,马丁叔叔皱起眉头,连连摆手,“不行,先停一下。还需要做一部分检查。因为需要确定你的骨髓瘤是单发在颈椎,还是在身体其他部位也有。”
什么,还有其他部位?
“骨髓瘤也叫浆细胞瘤,浆细胞会随着血液在体内四处流动。因此,单发的骨髓瘤只有百分之三,绝大多数是多发的。而且,骨髓瘤复发概率非常高,二年内复发概率超过70%,五年内复发概率超过50%,你们要做好准备。”
我们又懵了。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近期骨髓瘤研究不断有新突破。今年6月(指2012年6月)刚有个新药上市,对多发性骨髓瘤的顽固病例非常有效。还有几种新药和疗法已经到了临床试验的阶段了。我估计,十年内骨髓瘤治疗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看看老公,半开玩笑地说:“也许等你发病时,吃两颗药就可以治愈了。”
请问,这算是安慰吗?
无奈,开始检查。抽血、验尿、抽骨髓。抽骨髓就在血液中心的检查室进行,由一名男护士操作。美国的护士分两种,普通护士和专科护士。专科护士要进行专门考试,有某方面专业技能,有些还有处方权。抽骨髓的护士就属于专科护士,在尾椎骨这里扎针抽,做完问“痛吗?”回答“没啥感觉。”
好吧,请问你是来自“痛觉神经稀少星球”吗?
另一项重要的检查是PET-CT。这是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的检查项目,中国部分医院引进了,浙江省好像只有浙一医院和117医院有,每次费用7000元人民币,不进医保。PET-CT能够发现毫米级别的肿瘤病灶,有95%的精准率。它扫描全身,一次即可了解整个身体的病灶情况,这是其他检查不能够做到的。但是害处也很明显,它事先要往静脉注射一种糖代谢物用来标记肿瘤细胞,这种物质有辐射,对人体有危害。
我的观点,用PET-CT做每年一次的常规体检项目,那是找死的节奏。但是如果你MRI、或者其他常规检查已经怀疑你有肿瘤了,那该做还是做吧,毕竟PET-CT检查癌症的准确率高于其他。这点辐射可以忽略不计了。
美国医院PET-CT费用是每次7000美金,做的流程和中国一样(好吧,机器都是一家公司生产的)。
这里可以吐嘈美国护士的静脉针技术吗?老公这么粗的血管,硬是扎了两针还没扎进,反而流了一手臂的血。他不停地说sorry,在一旁看得我直摇头,真该让他见识下中国儿童医院的输液室,震天的小孩哭声,围满的家长大人,细得看不见的血管,护士还不是一扎一个准,换成你们估计早就吓尿了。
八、宣判
在等待结果的时候,接到马丁叔叔助手的电话,说医生开了两个药,询问我们附近的药店是什么?
原来美国的walgreen、CVS既是药店又是大型连锁超市,遍布城乡各地。医生会把你的药开给你指定的超市,然后你就去柜台报名字、核对身份后付钱取药。美国的药都没有外包装,统一装在橙色半透明的圆筒中,上面贴着服用方法。药店的药剂师也会和你交代一下禁忌。
两种药,总共5块多美金。和诊费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难怪美国医生都不爱开药,医院甚至不设药房,靠卖药,他们早饿死啦。
终于等到判决的日子,我们又来到了马丁叔叔的诊室,他满面笑容地说:“你是百分之三概率的单发浆细胞瘤,只有在颈椎位置有病灶,这次只要放疗就可以解决啦。”
万岁!
“不过,之前我们谈过,骨髓瘤复发概率非常高,你必须定期接受检查。”马丁叔叔眨眨眼睛,“我帮你们找到了一个当地医生,你们可以去他那里检查,定期将报告email给我,如果有问题,随时来吧。”
他递过一张写着邮箱和名字的字条,我们一看是浙一医院的血液科医生,顿时放下心来。
九、放疗
又回到了DR.Gottschalk的那里。
老公即将接受的是调强放射疗法(Intensity Modulated Radiation Therapy)。它使用CT和MRI来创建肿瘤和周围组织的三维图像,根据这些图像,控制辐射束的方向、形状和强度,保证高剂量的辐射传递到肿瘤,同时将健康组织的潜在损害减到最低。UCSF医疗中心从1997年开始进行调强放射治疗, 它有两种类型的调强放疗:直线放疗,最多可以有25个固定波束。串行断层放疗 -这种放疗机器是可以绕着病人旋转,从多个角度进行放疗。调强放疗可以医治脑瘤、乳腺癌、妇科肿瘤、头颈部肿瘤、肺癌和前列腺癌。国内哪些医院有,我不确定。
放疗前准备,老公躺在放疗台上,取各处定位数据,专门为他制作一个覆盖头、颈部到肩的绿色硬塑料罩子。以后每次去,只要盖上这个罩子,保证不会移动,确保放疗位置的准确性。
老公的放疗总共20次,每天一次,一周5天,周末休息。
第一次放疗,进去不到十五分钟就出来了,我大吃一惊,以为出啥意外了。医生说,已经做完了。其实每次真正照射的时间不过2、3分钟,躺倒、戴罩子时间更多。
于是,我们花费更多的时间,来回硅谷和旧金山,每天上下班似的,花2、3小时,去医院做只有几分钟的放疗,熟悉了湾区的各种交通工具,看尽了caltrain沿线的各种风景。
20天里,会有医生来见你,问你“感觉好吗?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吗?”老公的回答一概是“很好”。事实上,除了到第十次左右,他觉得喉咙有点痒,脖子上一块皮肤黑了点以外,没啥感觉。
一度我甚至怀疑,真的每天去躺几分钟,颈椎肿瘤就治好啦?
十、康复
20次放疗结束,费用约是5万美金。
罗伯特帮我们预约了一个月后的MRI检查,到那时候,才是真正检验放疗效果的时候。
光阴如梭,8月底,我们又一次回到了UCSF,又一次回到了DR.Chou的诊室。好吧,一切从他开始,到他结束。美国是主诊医生负责制,第一个接诊医生负全责,由他来判定治疗效果。
DR.Chou翻出两张MRI片子,一张是刚刚做的,一张是3个月前中国做的,他指着相应的位置示意我们:“肿瘤明显萎缩,说明放疗效果非常好,这个过程还会持续,直到肿瘤细胞完全失去活性,形成一个痂似的存在。”
“肿瘤侵蚀颈椎骨头,所以颈椎的第二、三、四节有空洞,所幸人的骨骼有自愈功能,大概两年时间可以复原。在这期间,你需要服用钙片,减少冲撞类的运动,比如橄榄球、滑雪之类。”
“请问哪种钙片好?”“钙片是很普遍的营养剂啦,只要注意你补充的量是每天800mg,里面一定要含维生素D,牌子无所谓,可以直接去药店买,质量差不多。”
关照完这些,DR.Chou又拿出了DR.Martin的医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诊费特别贵,(我们的三个主诊医生见一面都是500美金)医生见你还是很谨慎的。那种预约检查、拿报告之类都不需要见的,电话、邮件、去其它医生那里都可以一并办理。
马丁叔叔的医嘱,看得我们一愣。他不仅给中国医生写了一封详细介绍病症和治疗情况的信,还列了一张表,通知我们每三个月、每半年、每两年、每五年要做的各项检查,简洁明了。信的最后,他留了邮箱和电话,表示:“任何问题,随时可以找我。我也会继续跟踪病人的情况进展。”这样的服务,这样的关怀,终于明白和谐的医患关系从何而来。
让我们感动的不止这些,三个月来,我们和罗伯特已经像亲人朋友一般。在中国医院,找再好的关系,也无法做到像罗伯特一样。去一个新的科室、见一个新的医生,他都陪同;所有的检查,他都事先联系预约,保证你到了不用等待;所有的费用,他帮你汇总,你可以先看病最后交费。到我们准备回国时,罗伯特拷贝好所有的检查报告、治疗记录、医生医嘱、用药报告,供我们留档。最最意外的是,罗伯特的所有服务都是免费的,他是UCSF医疗中心国际部的雇员,这是医院为国际患者提供的额外服务。
整个美国看病历时3个月,没有住过一天院,没有挂过一瓶水,甚至药也只吃了几颗,几乎没有感受过任何痛苦。花费是7万多美金,约人民币45万。
十一、后续
整整两年过去了,我们回到了中国,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按照马丁叔叔的嘱咐,按部就班地在浙一医院定期检查,目前一切都好,老公也完全正常。
美国看病的经历是我和老公人生中宝贵的经历。回想起来,常常觉得恍惚,曾经准备接受生死考验、曾经准备经历未来长久的苦痛,在美国之旅中,一点痛苦挣扎都没有就解决了。这是我当时每天祈祷,都不敢去要求的结果。
当然我也不知道,当初留在中国继续看下去,等待我们的什么。直到看到《活着——六个月的生死苦乐》的帖子,我仿佛看到了硬币的另一面。我无从判断shenjiangan先生和我老公是不是同一种疾病,我也无从知道中国和美国的医疗差距,我只是想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大家,绝境中在哪里都会有希望的。
当然,不可能寄望每个疑难病症的病人都能去美国治疗。但是了解别人的治疗方法,学习别人跨科室的诊治过程,体会别人和谐医患关系的由来理由,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有帮助的。
在发这个帖子前,我也犹豫再三。怕被别人认为太高调,怕被别人认为金钱万能。去美国看病是我们在绝望中能抓住的一点希望而已。其实在重大疾病面前,钱不是最重要的,你的判断和选择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每个人都应该从自己出发,做力所能及的最优选择。
比如去美国,也可能花了巨大代价却依旧医不好,如果面临这样的结果,我会坦然接受,因为我已经做了全部的努力了。也许在美国,医疗费过于巨大,我们可能要举债,我会毫不犹豫,因为和钱比起来,人要重要很多很多。这无关对错,只是我的选择,我亦会为此负责。
《一个硬币的另一面——美国看病记》帖子发表一个月以来,上百万人点击,无数人在朋友圈和微博转发分享,甚至海外的中文网站也都转发刊载。帖子的作者“倾心2007”是一位杭州太太,昨日,本报记者收集了网络上对这个帖子的一些疑问,对“倾心2007”进行了独家专访。
医托是我最痛恨的职业之一
1.都市快报:我们看到网友有很多问题。比如,这个帖子是不是你的亲身经历?
倾心2007:当然是。我的微博名字叫“花非花in围脖”,大家可以去翻看我2012年的微博,记述了当时我老公病发到去美国的各种点滴。删微博容易,补微博应该不太可能。如果还不相信,我这里有全套的医疗记录,从中国到美国,可供大家查阅。
2.都市快报:有人怀疑你是医托,或者想办出国医疗中介什么的。
倾心2007: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我有足以养活自己,又充满乐趣的工作,目前没有转行的打算。医托是我最痛恨的职业之一,因为需要昧着良心,在身患重病陷入困境的病人和家属身上赚钱,是全世界最肮脏的钱。我不会做出国医疗中介,可以请大家监督,我不会在这方面赚一分钱。
去美国看病,请务必慎重
3.都市快报:这是不是软文,为美国医疗机构宣传的?
倾心2007:不是。一来美国的顶级医院(类似我文中提到的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和加州大学旧金山分院医学中心)本身是非营利的医疗机构。美国的医生是高收入职业,但医院是非营利的,营利性医院不足15%。国际病人也不是他们接诊的重点,所以他们没有在中国扩大宣传的需要。二来我也没写软文赚钱的需要,辛苦写上万字,还搭上家人,这活我不干。
4.都市快报:还有人问,这个帖子是不是鼓励大家去美国看病?
倾心2007:不是。我劝告每个准备去美国看病的人,务必谨慎考虑。普通疾病中美治疗方法差不多,而且美国医院预约时间繁琐、排期很长、有些病情不能耽误。其次美国医疗非常贵,我们因为没有手术,所以只花了7万美金。如果手术,可能要几十万美金,如果治疗癌症之类的复杂疾病,费用更是惊人,上百万美金都有可能。这还不包括吃住行等费用。再有美国医院也不是万能的,也有治不好的病。如果花了巨大代价,依旧没有治好疾病,你能承受这个结果吗?去以前请务必考虑清楚。
我没说中国医生误诊
5.都市快报:你觉得中美医疗差距有多大?
倾心2007:这是我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有很多人说,中国医生看病例多,熟能生巧,技术比美国医生好。但事实是,在现代西医领域,治疗方法、药物和器械,几乎都是欧美研发的,中国只是一个引进者和学习者。如果这样就说技术赶超欧美,是不是有点坐井观天的自大?美国顶尖医生每天接触的病例也许没有中国医生多,但是他们针对每个病例进行的研究、制订个性化诊疗方案、规范化操作流程方面是中国医生不能比拟的。美国的顶级诊所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研究机构做依托,有许多的科研项目在支撑,或许这才是美国医疗的发达源泉吧。
6.都市快报:一些医生认为你在文中指责中国医生误诊。
倾心2007:我在文中始终没有提到“误诊”两个字。当时我老公的肿瘤在颈椎第二、三、四节,侵蚀骨头,也有部分压迫神经,手指已经有点麻木。中国医生看片子判断是骨巨细胞瘤,治疗手段是颈椎全置换手术,我们反复确认过这一点,才决定去美国动手术的。正因如此,没有在中国做活检穿刺。但是美国医生Dr.chou看的是同一张片子,在第一次就诊时就告诉我们,最大可能是骨髓瘤。我相信如果在中国住院,活检以后也可能会发现是骨髓瘤,我老公误诊可能性不大,但是同一张片子之下,中美医生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
美国医院值不值?
7.都市快报:发现骨髓瘤后,中美治疗方法一样吗?
倾心2007:这个答案原来我并不知道,直到《一个硬币的另一面——美国求医记》帖子发表后,有专业的放疗科医生解答了疑问。我老公在美国接受的放疗,英文名是Helical Tomo Therapy(螺旋断层放疗系统,国内简称Tomo)。很多国内三级医院也有调强放疗,那是像拍X光片一样的,名字是IMRT(Intensity Modulated Radiation Therapy)。Tomo放疗射线可以360°绕着病人边进床边治疗走,IMRT是直线形的,两者的治疗效果、损伤程度大不相同。
我老公在美国接受tomo放疗后,到目前两年时间,颈椎肿瘤活性完全消失,颈椎骨重生,身体无任何不良反应,事实证明这是最适合他的治疗方式。
Tomo放疗设备目前中国只有11台,浙江省连一台都没有。在2012年5月,我老公治病期间,全中国虽然有6台tomo(北京301医院、昆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广州军区总医院、上海中山医院、北京空军总医院、沈阳军区总医院),但接诊的所有外科医生根本没提过本地的调强放疗,更不要说外地的tomo了。事实是,部分外科医生并不熟悉放疗科的技术进展。
所以如果在中国治疗,等待我老公的很可能就是颈椎全置换手术加普通放疗,结果是不可想象的。
8.都市快报:美国医院收费这么贵,值吗?
倾心2007:网上很多人说,去美国看病,花的是冤枉钱。如果你肯把这个钱付给中国医生,一样能获得这样的服务云云。其实我们花的钱主要是付给技术,付给认真的医疗态度的,付给对病人和家属的人性关怀的,这钱我花得心甘情愿。
在去美国之前,我也想过花了大价钱治不好,怎么办?我始终相信,重大疾病是上天对我们的考验,我们用尽全部努力,结果由它决定,我会坦然接受。但是我绝不接受疏忽、轻慢带来的风险。我也能理解中国医生的困境,每天面对汹涌而来的病人,在嘈杂和超负荷压力下,难免疏忽、难免草率,但医生的每个决定攸关病人及整个家庭。如何让中国的专家减负,让医疗资源配置更合理,这是医疗界和主管部门需要考虑的。否则,大家都有用脚投票的权利,医生有、病人也有,中国医院留不住优秀的医生、留不住高端的病人,只会陷入恶性循环。
不是我文章写得好
是医疗现状刺痛每个人的心
9. 都市快报:这个帖子对你生活产生了哪些影响?
倾心2007:这么强烈的反响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很多人夸奖我文章写得好,其实不然,是中国医疗的现状刺痛着我们每个人的心。每个人或许都会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困扰:我们都会成为病人或者病人家属,但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放心地看病,不知道该去哪里有尊严地看病。我们渴望得到可靠的技术、安心的照顾和有尊严的治疗。
这个帖子也让我看到很多沉重的东西:有人讲述,自己父亲受尽折磨治疗,最后仍没有救活;有人说,亲人莫名其妙地被开刀,最后也没有明白病因;还有人说,亲人身患癌症,耗尽家产。
其中我一个同事,特地来我办公室,他姐夫也是颈椎肿瘤,活检一直没法确定肿瘤类型,最后找了多个病理科专家才确认是骨髓瘤。在南京医院接受的颈椎置换手术和放疗,术后一直行动不便,疼痛非常,两年后因为血液疾病而去世。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姐姐也走了,这是他们家人心中永远的痛,到最后家人都没明白他姐夫因何而走,他来感谢我解开心中的疑问,一个大男人说着就满眼含泪。
10.都市快报:你如何看待这段时间网上的各种讨论?
活  着 一、疼痛 “您已经跑步8公里,平均每公里用时4分钟5秒钟,加油吧…”运动软件机械的声音提醒我运动量到了。浙工大的操场上,我呼哧喘着粗气,逐渐把速度降下来,大颗的汗珠喷涌出毛孔,随后汇合成小溪,把全身浸润透。 从腰包上取下运动饮料,小口喝着,体会流失的水份和能量慢慢地回到体内。“今天跑得不错,就是这该死的疼痛怎么老也好不了,都已经发病快两个月了,后背和左胸还是疼的不行。”十分钟力量和放松练习后,我起身朝着家里走去。 从2010年开始,胃部、胸口、颈背等身体各个部位的疼痛时有发作,最严重的时候疼得整整一个多月没法睡觉。四年中,我跑遍了杭城各大医院,X射线、CT、磁共振、钡餐、B超、胃镜、心电图等等,只要能想得起来的检查都做了,就是不能确诊。往年,疼痛最多持续一个半月的时间就不药而愈,今年的病情发展有点失去控制的味道。 二、决定 “啊!!!”我郁闷地低吼一声,颈背部的疼痛简直让人没法好好干活了。从电脑前站起身来,我凑到更衣柜的棱上左右摩蹭着脊椎两侧的酸痛处。科里的文字工作很多,同事的肩颈部位都有些问题,几乎都在用这个土法按摩放松肩颈。 同科室的一位同事休假去了,手上工作多得脱不开身,“等他回来后一定要去医院好好查查。”我决定。 三、颈椎病? 同事终于回来了,我马上请了一周的病假,打算先把颈椎病彻底治好。 浣纱路上的S医院里人山人海,每个科室都塞满了来自省里各个地市的病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医生。如果没人介绍,就必须在很早起床排队挂专家号,还不一定能挂到。我不打算做清高的圣人,于是通过熟人介绍,和老婆一起直接到住院部找了医生。 医生姓F,很年轻,但是看得出在专业上很自信。由于同院的同事提前打了招呼,F医生非常热情,虽然从我描述的症状来看基本认定是颈椎病,还是给我开了磁共振检查。2013年初以来,各种体检时已经拍过两次片子,我对影像检查其实是抗拒的。但是由于这几年肩背老是出问题,老婆放心不下,坚持彻底查明病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付了钱,我也只能认了。好在不用排队等候,检查结果隔天就能出具了。 四、肿瘤? 隔天下午老婆要去接孩子,我一个人慢悠悠的晃到医院,取了片子在医生办公室等着。F医生在开会,听说要半小时后才结束。虽然不能完全看懂片子,但是我想总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因为骨骼没有明显变异还是看得出来的,不由得开始心疼那几百块拍片的钱。等待的时候玩了把游戏,翻了翻新闻,还麻烦一个不认识的医生帮忙看了下片子,他从纸牌接龙中抬了下头,扫了一眼,说是没有什么异常。我打算走人了。 刚走到电梯口,F医生急匆匆的回来了,一边从我手上接过片子,一边笑着说开会真无聊,早就想逃出来了云云,我也会心的笑了起来。突然,F医生眼神一凝,他快步走到读片灯前,夹好片子仔细看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起来。 “F医生,我的颈椎病很严重吗?”我有点担心,毕竟请假时间长了不好办,一周内搞不定就麻烦了。 “唔…说不好,你等一会,我请老师来看看,他应该还没走。” 两分钟后,一个50多岁的医生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片子,然后问:“病人在哪里?” “是我。” 老医生有点诧异的看着我:“从片子上看,你应该已经…这样吧,你去E医院脑外科找A主任,就说是xxx介绍来的,你这病不是颈椎问题,应该是椎管内肿瘤导致的脊髓空洞…” 后面的话我没怎么听明白,整个人陷入了呆滞状态。什么肿瘤?什么脊髓?是在说我吗? 五、又拍片了 解放路上的E医院明显比S医院更高大上,不找熟人带进去,排一周的队你都见不着脑外科的主任。A主任应该是圈子里的权威人物,坐诊时还带着个洋人学生,神情淡定,体态雍容。他认真地看了我的片子,问了些发病的症状,然后判断是椎管内肿瘤占位造成的脊髓中枢神经压迫(前一晚查了些资料,我已经能听懂一些术语)。由于片子拍的时候不是冲着肿瘤的判断去的,因此不够清晰,A主任建议再拍一张增强的。 心里存着一丝侥幸,我当然同意了。 六、瘫痪 增强的磁共振片子出来了,A主任却到滨江区的分院做手术去了。焦虑不安的父母和姐姐都急着了解病情,于是我又托熟人找了脑外科副主任先看了片子。副主任显然不是很乐意,毕竟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又不是他的病人。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后,副主任就判了死刑:“椎管内肿瘤,发病率10万分之2.5,做不做手术都要瘫痪。” “瘫痪的概率是多少?”老婆的嘴唇有点发抖,有点发紫。 “百分之百,做手术只是救命,瘫痪是肯定的。” “如果不做手术呢?” “压迫中枢神经,先瘫后死。”副主任目光坚定,神情冷峻:“要不你们去灵隐烧烧香,希望会大一点。” 我彻底傻了,甚至没留意到对方言语中残忍的调侃,呆呆地走出医生办公室,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前一言不发。老婆捂着嘴,蹲下来开始干呕,这个诊断显然瞬间就击垮了她。我走过去把她扶起来,两人抱头痛哭。 走廊另一头父母和姐姐在四处打电话找关系,商量着哪怕是出国动手术也要保住不瘫痪。 医院大楼外,杭城夜色已至,在朦胧的泪眼中氲开构成了一幅不真实的画面,恍若地狱… 全家人不甘心的等待中,A主任终于行色匆匆地回来了。在仔细的看了片子后,他认为手术还是“值得一试”的,至于成功率则很难说,有很大的可能会瘫痪。这个保守的说法显然不是我们想听到的,而我们也隐隐地察觉到对方似乎并不是很愿意接手,难道是手术风险太大了? 第二天,我和老婆咨询了S医院的神经外科B主任后,肯定了上述猜测。由于我们并没打算在S医院动手术,B主任可以把话讲得非常透。按照他的说法,由于肿瘤和脊髓是紧密结合的,为了减少术后复发的概率,手术中将不可避免地切除一部分中枢神经。现在医患关系紧张,出于避免纠纷的考虑,一般医院都是等到病人瘫痪后才施行手术,否则万一病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就说不清楚了。同时,他还提醒我们,这种肿瘤是不能保守治疗的,拖的久了瘫痪是必然的,时间越长术后恢复情况就越差。 全家连夜动员起来,发动一切关系去寻找更有把握的医院或者说医生。 七、上海 隔天就有消息传来,姐姐和老婆的朋友分别帮忙联系了上海的长征和H医院,同时,很多朋友都说浙江的神经外科和上海还是有一定差距的。病情不等人,我和老婆立刻连夜奔赴上海。 八、抉择 这天,注定是疲倦的,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宾馆的床太小,不幸的是我还认床,后背的疼痛和黯淡的前景让我更是彻夜难眠。大清早,我和老婆直接奔向H医院,结果被告知查房时间医生都在忙。 一个身材高大、颇有气势的中年男医生身后跟着几十号性别、年龄不一的医生,像黑社会寻衅般穿梭在各个病房间。看到我们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带头大哥”眉头一皱:“你们是干嘛的?出去等!” “呃…我们在等L医生…” “出去!这里没有什么L医生,哪怕有,我也不会让他见你们!” “带头大哥”身后闪现几个彪悍的身影,伸胳膊撸袖子,作势欲赶。我们被镇住了,琢磨着再不滚蛋他们会不会掏手术刀。小命比人强,我和老婆屏着气,迅速转身逃出病区,头都没回一下。 半小时后,病区的大门再次打开,我们随着人流冲向医生办公室,很容易就找到了朋友介绍的骨科L医生。L医生40出头的年纪,梳着大背头,很有点小开的味道。他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看了片子后表示一定是肿瘤,并且一定是在这里动手术,因为H医院是全国的神经外科权威。问及手术成功率,他很肯定的说是80%。为了增强我们的信心,他还介绍我们去同院的神经外科会诊,对方给出了相同的结论,并且同样说到,在H医院做手术是最合适的。好强的自信!让病人心里暖暖的,这点和杭州某些医院的风格完全不同。 吃午饭的时候,我和老婆几乎已经决定就在H医院动手术了,毕竟有了之前杭州的经历,H医院医生强烈的自信对我们的影响太大了,根本没曾想,到了下午,我们幼小的心灵会受到更大的冲击。 下午,姐姐和姐夫从杭州赶了过来,姐姐的一个朋友辗转介绍了长征医院的神经外科肖建如主任。肖主任很忙,办公室里人来人往,我们等候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得空。肖主任50不到的年纪,身材高大,两眼眯成了一条缝,眼袋很大,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后来才听说他经常通宵做手术,第二天照常上班,强!)。说明来意后,肖主任一边看片子一边说:“肿瘤,不会有其他可能,马上住院动手术。”“成功率呢?”“80%吧…就算90%好了,难度不大的,你懂的。” 我的天!浙江省头把交椅的E医院不愿意接的手术,到了这里都排不上号?落差之大让我张口结舌。要知道,当一个医生说90%的成功率时,就意味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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