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白译:阿多尼斯诗选

诗歌

 

  


  对话

  你是谁?你选择谁,哦,米亥亚?
  无论你去哪里,都有上帝和撒旦的深渊
  一个深渊去了,一个深渊来了。
  而世界就是选择。
  我既不选择上帝也不选择撒旦。
  每一个都是一堵墙。
  每一个都让我闭起双眼。
  为什么要让一堵墙代替另一堵墙呢,
  何时我的困惑才是发光的
  困惑,
  才是全知全能的困惑呢?


  祖国


  向凋谢于忧郁的面具下的脸,
  我鞠躬。
  向我忘却了泪水的道路,
  向死去的、绿如云朵
  脸上高悬着一片帆的父亲,
  我鞠躬
  向为了祈祷并擦亮皮鞋
  (在我的国家,我们全都祈祷
  并擦亮皮鞋)而被卖掉的一个孩子,
  向我将饥饿刻于其上的岩石
  它们是滚动在我眼皮下的
  闪电和雨,
  向一座我在流浪中带走了泥土的房间,
  我鞠躬。
  所有这些是我的祖国
  而不是大马士革①。

  ①叙利亚的首都

 

  洪水/2

  去吧,鸽子,去吧。
  我们不想要你回来。
  他们把肉体交给了岩石,
  而我——我在这里
  缠绕于方舟之帆,
  朝着那最深的极点滑去。
  我们的洪水是一座
  不会旋转的星球,
  正被毁坏,而古代——
  在里面,我们可以闻到
  那被埋葬的世纪之神。
  因此,去吧,鸽子,去吧。
  我们不想要你回来。


  两具尸体


  我把一座尖塔埋葬在你屈从的内脏,
  你的脑海,你的手,和
  你的目光里;
  我埋葬两具尸体,
  大地和天空。

  哦,部落,
  哦,黄蜂之巢,
  和风之零。


  一位妇人的脸

  我栖居在一位妇人的脸上
  而她栖居在被潮汐
  掷到岸边的
  浪花里,海岸把它的码头
  遗失于它的贝壳。
  我生活在一位妇人的脸上
  她谋杀了我,
  她渴望成为
  一座死的灯塔
  在我的血液里航行
  到疯狂的极端。


  亚当

  安静地窒息于
  疼痛,
  亚当对我耳语:
  “我不是世界
  之父。
  我压根
  没有见过天堂,带我
  去见上帝吧。”


  祈祷

  哦,凤凰,我祈祷
  你逗留在灰烬里,
  你不要瞥见光或者爬起。
  我们既没有经历过你的黑夜
  也没有穿过黑暗航行过。
  哦,凤凰,我祈祷
  魔法死去,
  我们的集合之地
  在火焰与灰烬里。
  哦,凤凰,我祈祷
  疯狂做我们的向导。


  一块无法返还的土地

  既使你回来,哦,奥德修斯①;
  即使空间围绕着你合拢来,
  领路人在你过去的脸上
  或在你友善的恐怖里
  烧成了灰烬 ,
  你仍会逗留在一段流浪的历史里,
  你仍会逗留在一块没有允诺的土地上,
  你仍会逗留在一块无法返还的土地上,
  即使你回来,
  哦,奥德修斯。

  ①奥德修斯:古希腊荷马所作史诗《奥德赛》中的主人公,伊塞卡国王,在特洛伊战中献木马计。

 


  没有一颗星

  没有一颗星,
  没有先知的灵感,
  也没有一张向月亮祈祷的脸,只有米亥亚。

  他来到这里
  像一根异教之矛,
  侵入这文字的土地,
  流着血
  并把他流出的血
  举向太阳。

  他在这里
  佩着赤裸的石头
  向洞穴祈祷。

  他在这里,
  拥抱着这发光的地球。

 


  令人敬慕的岩石

  漫游结束了,
  道路
  是一块令人敬慕的岩石。

  我们在这里,
  焚烧日子的尸骨,
  它曾悬挂于悲惨的风中。

  可明天我们将摇晃
  棕榈之林的树干。
  可明天我们
  将用雷霆之血
  洗涤纤弱的上帝之躯,
  并在我们的眼帘与道路之间
  织造纤细之绳。

 

  我对你说


  我对你说:
  我听见大海
  向我朗诵它们的诗句
  我听见铃声
  沉睡在牡蛎壳中。
  我对你说:
  我在撒旦的婚礼
  和神话的节日里
  我唱我自己的歌。
  我对你说:
  我在历史之雨
  和远方的闪烁之处,抓住了
  一个精灵和一个居所。
  因为我航行在我的目光里,
  我对你说,我抓住了
  一切
  在远方起始之处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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