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沟的往事(十九)
个人日记
过年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穿了新衣服穿了新鞋挨家挨户串门,向别人展示自己最美丽、最风光的一面,那是一种乐趣,乐此不疲。
最爱看的热闹是放鞭。放完鞭以后,一群孩子挨家挨户在鞭架子底下捡没有放响的鞭,然后手里拿着一支香,点着了,“砰”的一声,觉得真过瘾!年的气味便在“砰”的一声响中向四野里渐渐地散开,飘向渺远。
那年正月十五,我去了七爷爷家大门外捡鞭,捡了一大捧。七爷爷看见我,对我称呼“八月十五”,这是他的口头语,他一直这么叫,我一直喜欢答应着。他从自家里拿出一大堆“红纸鞭”、“蓝纸鞭”,足有三十多个,我受宠若惊,不住地对七爷爷表示感谢。
说起吃的嘛,从小最爱吃的食物就是饺子,最怕吃的是 “骨头饺子”。每年正月或二月,父亲总是将猪的大梁骨拿到碾盘上,用斧子剁碎,说是吃它能补钙,长身体。父亲通常一剁就是一上午,将骨头捣得细碎。可是任他怎么捣,也不能捣成面儿、成粉末。所以吃在嘴里就像嚼着石子儿一样。硬硬的茬,没有一点肉在上面。我和姐姐们都把里面的菜馅吃了,把骨头吐出来。这一顿饺子吃得很痛苦,丝毫没有一点幸福感。我们都劝母亲把大梁骨放到锅里,炖骨头汤,喝汤也能补钙。后来,母亲终于采纳了。
那个时候,农村生活很苦,买不到白面,只有国家职工才可以配备领取细米细面的粮证。用苞米面包不上饺子。所以吃一顿饺子将非常难。
五岁那年,我们家跟老五爷子家改善了关系,所以就不再称呼他是“五麻子”,背后称他为“老五爷子”,当面称他为“五爷”。五爷原本是蓉花山缫丝厂工人,1911年生人,他在缫丝厂工作干得稀熊,被缫丝厂撵到汤家道班,所以他是工作干不下去了才去汤家道班,结果却因祸得福。后来他在汤家道班工作干得很出色,再加上人高马大、膀阔腰圆、人也霸道,就当上了道班班长。年年拿奖状,评先进工作者。道班可是国营工人,国家职工,事业单位,吃米吃面自然不在话下。
我小时候没捞到饺子吃,就被五爷请到他家,五奶奶坐在炕上擀饺皮,五爷包。包好了之后,下锅煮了。当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的时候,我早已馋得口水直流,已经等不及的我用筷子夹起来就吃,没想到被烫到了,嘴里烫起了燎泡,我疼得大哭起来。五奶奶哄着我,给我吹,拿扇子给饺子扇风,很快,饺子不烫了,让我接着吃。那一次,我吃得非常香,直到今天我也不忘。
最盼望农历二月二,那是“龙抬头”的日子,民俗中要烙煎饼。我守在锅台沿儿,看着妈妈烙煎饼。当烙好了一张煎饼出来以后,我连忙装进盘子里,慢慢地享用。
生产队的猪以及自家的猪以每户为单位,轮着放养,每户放养一个星期。轮到我们家的时候,正好赶上端午节,我和二姐、三姐三个人去放。清早,每走到一家的时候,都给鸡蛋、鸭蛋、鹅蛋,煮熟的,我们边走边剥着吃。那个时候,我觉得非常幸福。
中午的时候没有觉,一点也不觉得困。瞅着大人睡着了的时候,偷偷地拿着铁锹,拿着罐头瓶,溜出家门,去河里抓鱼。一点点的抓鱼的技术熟练了,自带鱼篓子去大河或水稻田里抓鱼。有一次,我抓到了满满两大盆的鱼。回到家,我把鱼洗涮好,妈妈切了一棵白菜,在大锅里一炖,味道非常香。
夏季的时候,谁家的樱桃、桑枣、“五月红”桃子好了,我都知道。生产队的伏苹果、白糖苹果好了,在哪个位置上,我都一清二楚、了如指掌。每天脑子里净想着怎样去吃,吃得嘴上紫紫的、红红的,怕走到学校被同学们见笑,就到大河里洗一把,洗干净了,再去学校。
七爷爷家大门外有一棵五月红桃子,熟了的时候,红红的,歪着嘴冲着我笑。我忍不住内心的渴望,真想冲上去摘几个下来吃个够。可是鬼精的老七太太,每到小孩子放学的时候,就在门口站着,所以急切得一直下不了手。但是七爷爷家在台上的樱桃树有好几棵,他们家的人中午都有午睡的习惯,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天赐良机,我一头扎进去,吃了个够。
老孟太大脚子家房后的樱桃和桑枣老了,遍地都是。可是大脚子厉害得很,若是偷樱桃偷桑枣被逮住,被她狠打一顿,那就亏大了。我经常看到伙伴们被大脚子撵得闯进了荆棘丛中,两脚被棘针刺得流血,感觉太残忍了。为了嘴上一口吃,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不值。
大脚子有个三女儿,名叫孟华。因为一下生,胎里带的,一边脸是偏偏的,嘴也跟着歪歪着。我们都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偏脸子”、“歪歪嘴”。“歪歪嘴”也很爱美,每当她照相的时候,总是侧转着身子,照好脸的一侧。如果不仔细看,还觉得五官挺端正呢!
“歪歪嘴”继承了她母亲暴戾的性格,她生得非常膀实,有力气,一般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是大队书记的女儿,花钱不愁,穿戴也好。那个时候,她穿着花格褂子,头上扎着头布,脚上穿着板鞋,让屯里的女孩子羡慕死了。大姐羡慕得不得了,照相的时候,每次都到她那里借她的衣服穿。有一次孟华从她爸那里偷了十块钱,去小店买了饼干、罐头,然后拿到我们家,我和大姐、二姐我们四个人一起吃,我当时幸福得心都飞上了天。
放学的时候,站了排,走出很远,我们见到孟华,几个小伙伴一起嘀咕,拿孟华开刷。于是大家一起喊:“穿板鞋,高抬腿!镶金牙,歪歪嘴!”
孟华拿起石头就开打,打得小伙伴们四下里逃窜。每打一石头,小伙伴就跳一下,将脚下的石头躲过。于是喊声从远处继续传来:
“穿板鞋,高抬腿!镶金牙,歪歪嘴!”
几乎每到放学,小伙伴们都组织起来骂一通“歪歪嘴”。
有一天中午,我和“小连五子”俩一起上学(刘治江的次子刘忠和),途中经过“歪歪嘴”家房后,我们俩相约一起去偷樱桃和桑枣吃。我翻越几道荆棘丛,然后来到桑枣树边,我一边偷着摘,一边观察“敌情”,一边提醒小连五子,别上高,一旦“歪歪嘴”出来,跑都跑不及,但是小连五子根本没听我的建议,他爬到桑枣树顶,吃得津津有味呢!我大把大把撸着桑枣,看都不看地往嘴里填。一不小心把一只臭虫嚼在嘴里,我恶心完了,赶紧跑到河套沿边,用水涮着嘴里的异味。
突然“歪歪嘴”从后门冲出,一看“小连五子”在树上偷吃桑枣,她气不打一处来,从地上捡起一根刺槐树枝,迅速冲到桑枣树下,一顿狠狠抽打,打得小连五子“嘛嘛”直叫。我在河套边目睹了这一幕,正幸灾乐祸呢!
还有一个中午,我读四年级,和张奎仁是一班学生。我们俩相约去刘桂荣家房东头大石棚上的一棵桑枣树上偷桑枣吃。我提醒张奎仁不要爬得太高,一旦主人出来了,就跑不掉了。可是张奎仁根本不听我的劝告,一直爬到顶上。我呢,是个胆小的人,留了个心眼,在树底下摘着吃。这个时候,老二太太正在屋里坐着,她隔着玻璃窗户看见树上有人,就从屋里悄悄地跑出来,手里提了一根刺叶枝条,拐过房东头,直奔树底下。我一见形式不妙,转身就跑。我便跑边喊:“不好了,老二太太出来了!”
张奎仁想跑也来不及了,他被困在树上。老二太太从地上捡起刺槐枝子茬住了树杈,然后用树枝抽打,边打边骂:“打死你个鸭腚沟,打死你个鸭腚沟!”
我躲在远远的地方观看,觉得又残忍又好笑!
童年,充满着无限的乐趣!
中午的时候没有觉,一点也不觉得困。瞅着大人睡着了的时候,偷偷地拿着铁锹,拿着罐头瓶,溜出家门,去河里抓鱼。一点点的抓鱼的技术熟练了,自带鱼篓子去大河或水稻田里抓鱼。有一次,我抓到了满满两大盆的鱼。回到家,我把鱼洗涮好,妈妈切了一棵白菜,在大锅里一炖,味道非常香。
去木蹬拦河坝洗澡,是夏季最愉快的事情。当水库闸门闸下的时候,水清如镜,能看到水底的绿耳根鱼和白漂鱼灵敏地移动。我们站在水库门的顶上往下跳,“啪驾”一声将自己的身子摔在水里,又冒险又刺激,感觉爽快极了。起初的时候我胆子很小,只是站在一边看同伴们在做冒险游戏,怕被水呛着。可是架不住同伴们的诱惑,终于鼓足勇气从水库门顶上跳下去!真爽!一米五深的水,脚底下是细沙,一点也不硌脚。我们闭着眼、用棉花塞住两只耳朵,怕眼睛进水,怕耳朵进水。后来干脆把棉花扔掉,还睁着眼看水里的游鱼。
另一个洗澡场地是拦河坝瀑布下面。由于洗澡场地有限,木蹬和小半沟两个屯的小伙伴争得不可开交。小半沟男孩子多,木蹬女孩子多。往往小半沟的孩子洗够了,要去水库门顶上的水泥平台上晒太阳的时候,木蹬的女孩子乘虚而入,我们也不管。等我们晒够了,身上又热了的时候,便一齐冲进水里,水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可是任我们怎么抢夺,木蹬女孩子就是不让出地方。我们屯的高年级男生,告诉我们一个“秘诀”:让男孩子脱光了衣服光着屁股往水里冲!
别说,这一招还真灵!女孩子们一见我们这般不要脸的模样,她们赶紧捂着脸,羞涩而仓皇逃出洗澡场地!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我们仗着比鞋底还厚的脸皮,无人不让三分。时隔多年,直到现在我还常常回忆着出“损招”的孟四鬼儿,他什么“坏主意”都有。偏偏不谙世事的我们,就中了他的“诡计”!每每这时,我就几十遍地在心里把他骂起来,然后扬起脖子,嘿嘿、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童年是一首精巧的诗,短小却令人回味;童年是一支悠扬的歌,简单而又清纯;童年,是夏夜斑驳树影中的浪漫与温馨……
童年,充满着无限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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