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桥

 彪人，你说他彪，他真不爱听。如果你在刘桂信跟前说“彪鬼”，他会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来打你。孟庆远就爱逗喽刘桂信：“老彪鬼，等我把你拉到蓉花山卖了！”

 “X你个妈！”一块碗大小的石头砸过来，孟庆远跳一个高就躲开了。

 孟庆远真有这个耐心烦，他骑着自行车从镇政府武装部下班以后，在河南屯王华山家附近看见在田野里收工回来的刘桂信，总要逗喽他一番。他专程把自行车车梯子打上，然后对刘桂信说：“彪鬼，我猜你今天肯定没穿裤衩，不信，你把裤子脱下我看看！”

 还别说，彪鬼真就没有穿裤衩。

 “我X你个妈！”又一块碗大小的石头砸过来，差一点就被砸到，幸亏孟庆远躲得快。

 关于彪鬼的故事老了，听大人们讲，刘桂信的二哥刘桂州，到了中午想做饭，家里却没有玉米格子，现推磨已经不赶趟了，于是派刘桂信去刘桂俊那里借点格子。他二哥不放心地问他：“老四啊，能不能忘了我叫你干什么？”

 “不能忘，你叫我去借一瓢格子。”

 “上谁家去借知道吗？”

 “知道，上刘桂俊我七哥家。”

 “哦，走吧！”

 刘桂信端着小瓢，跩着跩着往前走，边走边念叨着：“我二哥叫我去七哥家借一瓢格子，我二哥叫我去七哥家借一瓢格子......”光想着上面的事，忘了脚下，脚下被一块石头所绊，“砰”的一跤，瓢摔出一米多远！起来扑打扑打灰尘，然后把瓢捡起来，自己就琢磨开了，“刚才干什么来着？我拿着瓢干什么来着？......”

 站在原地想啊想啊，怎么也想不起来。回去吧，再去问问二哥。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格子借到了吗？”

 “没有。我刚才摔了一跤，忘了你叫我干什么了，这不，现在回来问问你叫我干什么去的。”

 “嗨......我不是叫你去你七哥家借一瓢格子吗？去去去！赶紧回来！我等着下锅呢！”

 刘桂信端着小瓢，又出发了。这一次为了牢记“使命”，他一步一念叨：“我二哥叫我去七哥家借一瓢格子，我二哥叫我去七哥家借一瓢格子......”

 这一次仿佛很顺利，已经走过了半路，可是不凑巧的是，一条“马蛇子”（农村人称蜥蜴叫“马蛇子”）蹿出来，把刘桂信吓了一跳！

 “X你个妈！你也出来吓我！我打死你！”捡起一块石头砸去，可是“马蛇子”早已逃之夭夭，不见踪迹！

 经过这么一吓，刘桂信又忘了他二哥叫他干什么来了。他又走回去，继续问他二哥。

 “你真是一个废物！你只会吃饭睡觉！我不是叫你去你七哥家借一瓢格子吗？你再磨蹭两遭天就晌了！快去快回！”

 刘桂信沙哒沙哒往前走，端着小瓢，一步一念叨：“我二哥叫我去七哥家借一瓢格子，我二哥叫我去七哥家借一瓢格子......”

 走在半路上的时候，迎面走来了老五爷子，老五爷子嗓门粗：“刘桂信啊，你拿小瓢干什么呀？”

 刘桂信不防老五爷子劈头这么一问，竟然给问住了，他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竟然愣住了，他摸摸后脑袋瓜子，半晌说不出来自己要干什么。

 “我问你拿小瓢干什么？”

 “......”

     刘桂信转身回家，再去问他二哥。他二哥火了：“你真是个废物，蹭饭的穷精神哪去了？一顿不吃上半盆饭不搁碗！滚一边呆着！今天一天别给我吃饭！”

 “不吃饭不就饿死了吗？”

 “饿死了活该！”

  ......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他二哥死了，刘桂信靠在他二嫂那份养活着，他的饭量大得惊人，一顿能吃半盆饭，吃饺子能吃一盖子，没有饥饱，不吃拉稀不放筷子。吃完了就去院子里“摆摊”，直到被人呵斥为止。

 又过了几年，二嫂也去世了，刘桂信被侄子刘治富接到营口，后来老死在营口。

                                                写于2015年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