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云烟
杂谈
邓蕊是CCTV的记者,每当她出镜时,总有热心的同学截图,然后在微博上@她:你这身打扮真漂亮……
邓蕊是我高中同学。
高中时并不认识,不是一个班的。
2009年,邓蕊开始频繁出镜,大家才开始关注这个小丫头,据她同班同学讲,邓蕊读书时很丑,瘦的跟猴子似的,根本没人注意她。
可是人家出名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怎么看,怎么美。
学校里还邀请她回校做过专题分享:谈学业,谈理想。
2010年春节,同学聚会,邓蕊竟然成了我们讨论的焦点,其实我们都不认识她,因为当初她太不出色了。我们班上有个女生跟她是初中同学,那女生仿佛在讲雷锋的故事,绘声绘色的,好象她也在CCTV工作似的。
对于邓蕊,我不屑一顾,心想,肯定是靠潜规则上位的,否则一个出身平凡的姑娘咋可能去CCTV工作呢?
不仅不羡慕,反而还唾弃!
2011年,一个大哥找到我,他问我有没有CCTV的关系?他想曝光竞争对手……
咱平时吹牛吹习惯了,满口答应:有,有,有,我同学在那里。
于是,我先联系了我的同班女生,让她帮我牵线联系邓蕊,这个女生大大咧咧的,直接把邓蕊的手机号码给了我,让我自己打。
我说:“我不敢,人家知道我是谁呀,你先替我美言几句,我找她没事,纯粹是关注偶像,你替我这么讲就行了。”
联系上了。
加上了邓蕊的QQ,我特别紧张,每次写完一大段话,感觉不合适,删除,重写,再删除,再写,不知道该怎么跟名人对话……
她倒是很放松,问我家里天气如何,冷不冷。
我就放松了,渐渐地我发现,她也是个普通人,只是职业神圣了一些而已,我旁敲侧击地问她,是不是喊她来采访,她就会来?
她说:“不是,做新闻是要先报选题,领导审批通过以后才行。”
我问:“有没有那种可能?就是给你钱,你给曝光一些问题?”
她说:“那都是民间传闻,新闻行业是喉舌,咋可能这么容易被买通?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概率很小。”
我问:“我求你办个事行不?”
她说:“都是同学,客气啥呀?”
我说:“我有个哥哥,他这个人挺正义的,看不惯行业里的一些丑陋行为,他想找记者给曝光一下,你帮我打个电话安慰一下他可以不?给他讲讲做新闻的一些流程和原则,你就说是我很好的同学,否则他不听。”
她说:“你把号码给我,我现在就打。”
邓蕊帮我打了这个电话,据说电话那头是相当的虔诚,甚至透过电话能看到对方低头哈腰的情形……
事后,那个大哥对我刮目相看:“你小子行呀,CCTV都有人呀?”
我要感谢一下邓蕊,因为她帮过我,其实她帮不帮我,我都想送东西给她,毕竟这是资源,我要养着。
她帮过我,这是借口,我软磨硬泡要来了地址,给她发了一箱桃花姬。
我是做互联网出身的,很懂的如何获取她的关注,办法相当简单,密切关注她的微博,认真回复每一条,我要给她一种感觉:我是最铁的读者。
2010年中秋节,她发了条微博,在回家的路上。
我立刻给她打电话:“美女,几点到?我去接。”
她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我说:“我没啥事,你别嫌我车孬就行。”
她说:“下午4点左右,真的不用麻烦。”
挂了电话,我忙着翻箱倒柜,找衣服……
媳妇站在旁边调侃:出去相亲?
我说:相你个头呀,见个贵人。
换了几身,都不满意,干脆把结婚的西装换上了,这是我第二次穿这身衣服,照照镜子,真是一表人才呀!
去洗车。
“老板,外面简单洗洗就行了,把里面全部给擦一遍,关键是车座。”
3点多一点,我就到车站了。
因为节假日的缘故,停车场已经满了,我把车子停在了马路对面,给她发了个信息:车站对面,黑色轿车,车牌520,开着双闪,等你。
大约是4点一刻,她打电话来了。
我看到她了,在对面的马路边上,但是马路上车来车往,她过不来……
我说,你别动,我过去找你。
我把车子开到对面,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等她钻进去,我再轻轻地给关上。
我急忙跑回驾驶座。
“高兴认识,辛苦你了。”她伸手表示感谢。
我双手迎上去:“见外了,见外了!”。
说实话,她跟电视上的反差太大了,个子很小,脸蛋也不好看,放在人群里,根本看不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送她回家,她家房子很老了,不过是将军楼。
将军楼就是二层小楼带个小院,十年前特别流行,既像民房又像别墅,两不像……
他父母都在家,家里收拾的很干净,还挂了一些字画,看老爷子的气质,应该当过领导,不过没了锐气,很和蔼,女儿的行李箱那么重,他扛着就往屋里走,我走在后面,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协调,就如同市委书记扛了个麻袋。
非要留我吃饭。
咱哪好意思呀?
匆忙告辞。
这次接她,对她的好感淡了很多,为什么呢?
通过跟她闲聊才知道,CCTV像她这样的记者不下3000个,都是最平凡最普通的人,根本没啥特权。
原来,你没啥本事呀?!
在山东,礼仪规矩特别多,例如有朋友过生日,今年去,明年就要去,后年还要去,一旦中途断了,就说明你们俩的关系断了。
我接过一次,就要继续接,否则前功尽弃。
春节,又是我去接的她,当时我儿子已经出生了,我有个想法,就是让她帮我问白岩松、崔永元等人要签名,送给我儿子的……
她说:“那些人,我根本接触不到,甚至见不到。”
原来,CCTV这么大呀?
2011年聚会,我问我们班的那个女生:“邓蕊的爸爸是干什么的?看着气质真好。”
那女生说:“原来烟草公司的一把手,现在在政协,没权了,软着陆。”
有次,在QQ上调侃邓蕊:“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官二代富二代。”
她说:“我爸那也叫官?一个月5000元的工资。”
我说:“油水大。”
她说:“我爸不是那样的人。”
我说:“一看就不像。”
其实,我是说的反话,哪有当领导不贪污的?
因为她爸爸的缘故,我又开始追捧她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也是资源呀,咱要养着,有事没事献献殷勤。
其实真有啥事,我也不会找她帮忙的,我不喜欢麻烦别人。也许是出身卑微的缘故,总是不由自主地崇拜强者。
2012年,邓蕊从CCTV跳槽到了青岛,从记者改行成了主持人,主持的节目类似访谈录,可以理解为地方版的《杨澜访谈录》,她为什么会回来呢?
可能是家庭的缘故,父母年龄大了,就这么一个孩子,也不想让她飞的太远。
她那访谈录做的如何呢?
谩骂声和赞美声,毁誉各半!
昨天我还特意搜了一下她的访谈录,网友给改名为:婊子访谈录。
关于她的传言很多,包括她的出身,她的情人等等,有人用了很隐讳的说法:领导们都对她很关照,从生活到起居。
我很好奇,她本人是如何看待这些流言蜚语呢?
上次她回来,我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说:“谁坐我的位置,都会承担这一切,不管你真人的生活作风如何,这些标签都是为你准备的。”
我问:“这些声音会影响到你吗?”
她说:“一般不会,就如同你在意读者怎么评价你吗?”
我说:“过去在意,现在不在意。他们又没见过我,对我的认识只是道听途说,若是信息本身真伪待定,那么基于这些信息而作出的评判有何意义呢?”
她问:“你享受成名的感觉吗?”
我说:“曾经,现在只想做个无人关注的人。”
她说:“我也是。”
我说:“成名带来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浮躁的。赵本山厉害不?成龙厉害不?说他们是可以一手遮天的人都不夸张,如今却活的胆颤心惊,若是他们俩倒下,那骂声肯定如雷。”
她说:“而且骂声里夹杂着嫉妒、愤怒、恨。”
她爸住院了,胃出血,很严重,一次能吐半盆血……
从临沂市人民医院转到了青岛市立医院,邓蕊找到了我,问我在市立医院有没有熟人?
我很好奇:“凭你的社会关系,找个医生还不容易?”
她说:“我就是个上班的,哪有什么能量?你还真以为我跟领导有什么特殊关系?何况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爸在这里住院,否则又成了别人的话柄。”
我说:“那我帮你找,不过未必能找到。”
我急忙发说说,找关系。
真有,还不少,多是护士,有个还是护士长。
要办的事很简单:第一、找个好床位,最好是单间。第二、联系最优秀的主刀医生,必须是特殊关系,否则约不出来。
床位很轻松就解决了,护士长就给办了。
主刀医生什么领导没接待过?什么牛人没见过?咋可能一喊就出来?
记得我儿子小的时候,大便总是带血丝,委托了N个朋友联系了儿科主任,我们抱着孩子去等了一上午,他给看了一眼:没事,回去吧。
早知道,还不如挂号排队呢,我们为什么走后门,无非就是想享受点特殊待遇,让医生用心一点。
继续说邓蕊的爸爸。
有个女读者联系了我,她说要找的那个主刀医生是她姐夫,亲的……
这个女读者是画油画的,还开了个淘宝店,我先去拍了两幅,要求不用发货,但她还是发了,而且多送了一幅。
我在QQ上跟这个女读者闲聊:“你知道邓蕊访谈不?”
她说:“没怎么看,听说过。”
我说:“那我同学,你要有兴趣,我介绍你认识。”
她说:“可别,人家咋可能跟咱玩呢?!”
我说:“你明天有空吗?中午一起吃饭,我介绍你们认识。”
她说:“那我选地方,我请客。”
我说:“行,你请客,我买单。”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到了青岛,直奔浩浩小厨,我们约好中午在这边,我带了两条围巾,是别人送给我媳妇的,我媳妇不喜欢。
我拿来送她们俩,一人一条。
小姑娘见到了邓蕊,真是开心,非要合影。
我帮她们俩拍了几张。
小姑娘拉着我合影,我急忙摆手:“这可不行,我太丑了,影响胃口。”
邓蕊说:“照个就是了,有啥呀?难道你比凤姐还丑?”
咔嚓,咔嚓,拍了几张。
午饭时,邓蕊把父亲的病情说了一遍,小姑娘也听的云里雾里的。
小姑娘说:“这样吧,晚上我带你们去我姐家,可以不?”
我问:“会不会不方便呢?”
她说:“没事,我亲姐。”
下午,小姑娘还要回画室,我开车带着邓蕊去医院,跟老爷子寒暄了半天,老爷子依然在抽烟。
我说:“叔叔,烟要戒呀!”
他说:“活不了几天了,何必憋屈自己呢?”
我附和着说:“也对,也对!”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很尴尬,急忙告辞。
邓蕊跟出来:“你觉得送多少钱合适?”
我说:“我觉得送钱他们肯定不要。”
她问:“那送什么合适呢?”
我说:“苹果6呀,既简单又实用,关键是他也喜欢。”
她问:“能买到吗?”
我说:“营业厅里就有,买裸机。”
我们俩去了联通营业厅,想买个PLUS,没有,我觉得买个16G的金色6就行了,一个医生需要那么大内存干嘛呀?邓蕊不同意,最终买了64G的。
下午,去画室找小姑娘。
画室在一个居民楼里,一进屋,墙上挂的满满的都是画……
我问:“都是你画的?”
她说:“是的。”
我问:“需要男模不?”
她扑哧笑了:“需要。”
我问:“画画是天赋重要还是勤奋重要?”
她反问:“写作是天赋重要还是勤奋重要?”
我说:“天赋是前提,莫言小学三年级的作文就被老师拿到初中去当范文读了。”
她说:“画画更是如此,兴趣和天赋是最重要的,至于勤奋是自然而然的,既然你兴趣在这里,咋可能不勤奋呢?”
我问:“能养活自己不?”
她说:“若纯凭喜好而画,养活不了。平时主要帮人画婚纱照。”
我说:“靠网上开店?”
她说:“是的。”
我问:“跟老外似的,摆摊卖画呢?”
她说:“白搭,中国人对油画认可度一般,摆摊卖画,只适合200元以下的,一幅油画成本就不止200元。”
我说:“老外街头画画,真好。”
她说:“那都是表演用的,真正的好画,一定是在安静的环境下创作出来的,喧嚣会影响发挥。”
邓蕊选了两幅。
小姑娘不要钱。
邓蕊坚持给。
我做了个和事佬:“这样吧,你说个成本价。”
小姑娘说:“两幅给1000块钱吧。”
我说:“邓蕊,给2000元。”
她们俩推来推去,最终邓蕊获胜……
画室的茶壶貌似好久没用过了,茶叶盒也是空的,我让邓蕊去洗洗茶壶,我回车上拿茶叶,泡壶茶喝,因为姐夫要晚上9点才回家,我们去早了也没用。
借助出门的机会,我给小师妹打了个电话,她在青岛工商局上班,家里是种茶叶的,崂山绿茶属于绿茶里的上等茶,只是产量太小,很少有人知道而已。
我让小师妹帮我送六盒茶叶给邓蕊。
为什么要送茶叶呢?
因为,换床位之类的都是陌生读者帮着搞的,若是不声不响的过去了,人家觉得咱不会办事,而让邓蕊挨着送盒茶叶给她们,友情则会继续。
否则,下次人家就会袖手旁观。
回到画室,我把小姑娘叫到身边,嘱咐她点事。
我说:“一会去你姐家,你把这个手机拿给你姐,你给,她才会要。”
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真不用。”
我说:“否则不好意思去。”
最终,她同意了。
晚上9点,我们准时去了她姐家,姐夫已经在家了,房子挺老的,里面的布局非常简单,姐姐蛮时尚的,有青岛人的感觉,姐夫一看就是外地人,而且是农村考上来的,戴个眼镜,款式很老了,头发有些凌乱,有点书呆子的感觉,年龄40来岁,白头发不少。
没有距离感。
一聊,半小时过去了,孩子要洗澡睡觉了。
我们急忙告辞。
姐夫提议,去楼下的啤酒屋喝两杯……
就我们仨:我、姐夫、邓蕊。
邓蕊的主持人身份给她加分不少,几乎谁见了她,都是先合影,姐夫觉得主持人来自己家了,不能让人白跑一趟。
姐夫喝酒没节奏,一看就是书呆子。
山东人喝酒讲究的是频率,让你喝你才能喝,或者你带着别人喝。
姐夫不这样,他想喝,自己端着杯子就喝了,也不喊我们。
这样的人最好打交道,因为他内心简单,不装……
喝了酒,什么话都能聊。
我问:“姐夫,平时收红包不?”
他问:“老人需要手术,你送红包不?”
我说:“肯定送。”
他说:“我不收,你会觉得我不用心,我收了,你才心安,对不?”
我说:“对呀。”
他说:“根治红包问题不在于医生,而在于风气,永远都拒绝不了。你不拿,他会认为砝码不够,会继续送。”
我问:“你收吗?”
他说:“穷人家的孩子,年轻的时候,收个红包肯定很开心。现在收了红包直接就交给院里了,不拿。”
我问:“是不需要钱了吗?”
他笑着说:“谁嫌钱多呀?”
我问:“那为什么不拿呢?”
他说:“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手术是高风险的,有些病即便做了手术,依然会恶化,活与不活不完全取决于手术,但是家属认为是主刀医生能力不行,就会报复,报复的手段就是写信、控诉,你可以把我们院里优秀的主刀医生在网上搜一遍,都被N多患者家属控诉,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收了红包。”
我问:“送与不送,一样吗?”
他说:“一样,但是家属认为不一样。”
我问:“是不是保持清爽很难?”
他说:“这要看你想要什么,如果是想要简单的生活,那么就要拒绝外来诱惑。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伸手拿了,这就是责任,就是隐患,就是纠纷。医院没有想象的那么黑暗,整体而言,越来越透明,越来越规范。”
我问:“是不是做医生久了,说话也圆滑了?”
他说:“懂的规避风险了,不能乱打保票,说话要有分寸,否则都会成为把柄。讨论病情时,要把最好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告知家属,不要跟家属走的太近。”
我说:“以前我看过一篇文章,分析为什么中国建筑风格没有流传下来,很大程度是因为没有教科书,数量概念很模糊,使用的多是:若干、少许,没有具体的量化。在老外看来,这太不可思议了,建筑是严谨的科学行为,应该越精确越好。为什么古代人要模糊这些数量呢?因为怕被追究责任,干脆就这么写了,圆滑是中国特色。”
他说:“有个小伙子,年龄跟你差不多,父亲是胃癌晚期。当时找我商讨,我表达的观点很明确,若是不手术,可能活不了几个月,若是手术,有可能活很久,也有可能活不了多久,有的甚至下手术台没几天就死了。小伙子问我如何选择?我说,若是我自己的父亲,我会选择手术。术后三个月,小伙子的父亲去世了,他找了一帮人来医院闹,向纪委揭发我,去天涯论坛上发帖等等,一直都说是我害死了他父亲,闹腾了很久,希望院里能赔钱给他。”
我问:“最终怎么解决的?”
他说:“没法解决,若是医疗事故,那么就要走法律程序,是有严格的鉴定程序的,不是你说是医疗事故就是医疗事故。但是老人已经火化了,这个事就没有定论了,只能各执一词。”
我问:“是不是对你打击很大?”
他说:“非常大,他特别狠,去我儿子的学校门口打横幅,说XX的爸爸治死了人之类的。”
我说:“今天,你能笑着说这些,说明已经过去了。”
他说:“这个事就使我明白了一点,一定要与家属保持距离,这也是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方式,只拿自己该拿的钱。”
我说:“医生就跟驾校教练似的,在关键时刻,人家恭维着你,事后就遗忘了你。”
他说:“这是人性,你不能怨别人,你还跟驾校教练有联系吗?”
我说:“我都忘记他叫啥了。”
喝到12点,散了,很高兴认识了姐夫。
喊了个代驾司机,先把邓蕊送回去,然后把我送回酒店,原先我在青岛有特别多的朋友,如今谁也不想打扰,我总觉得别人很忙,浪费别人的时间是很可耻的,我又没啥业务,又不能给别人创造价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不要轻易地去打破。
第二天,手机退回来了,人家不要。
我跟邓蕊说:“你自己留着吧,心意表达了,对方感受到你,就足够了。”
邓蕊的意思是送给我。
我不要。
姐夫让邓蕊有心理准备,无论手术还是保守治疗,都没几年的光景了,姐夫的意思是保守治疗,带着出去散散心,陪老人走完最后的几年。
我问过姐夫,这病是由什么引起的?
姐夫说,主要是喝酒。
中午,去看望邓蕊的爸爸,精神状态良好……
我问:“感觉如何?”
他说:“间歇性疼痛,疼的时候就特别羡慕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至少不用再疼痛了,好的时候,又特别想活着。”
邓蕊在旁边说:“大量使用吗啡的时候,我爸会出现幻觉,总觉得有魔鬼拿铁链拴着他,抡来扔去。”
邓蕊要回去录节目,我想在这里陪陪老爷子,下午回家。
老爷子在这里没个熟人,憋的要命。
他问:“董,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我说:“俩姐。”
他问:“你父亲多大了?”
我说:“57年的。”
他说:“比我小三岁,真羡慕你爸啊,有三个孩子。”
我说:“我爹肯定羡慕你,辉煌一生。”
他说:“过眼云烟而已,到了这个年龄,钱呀,权呀,都不羡慕了,就羡慕那些儿女成群的。”
我说:“这次反腐力度挺大的。”
他说:“笼子里有一群狼,笼子破了,狼出去吃肉了。把这些出去吃肉的狼宰了,后面的狼还会出去吃的,因为笼子有洞,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
我问:“当领导,是不是特别爽?”
他笑着问:“为什么爽?”
我说:“一群人围着。”
他说:“人家为什么围着你?因为你有奶,但奶是集体的,给喝还是不给喝?这是原则问题。给小李喝还是给小王喝?这是分配问题。当你没奶的时候,还会有人围着你吗?人家围着的不是你,而是那个职位。”
我问:“若是让你重新选择,你会继续从政吗?”
他说:“若是我年轻十岁,我会选择创业,至少是自由的,不管多大的官,身上都绑了无数的链子。”
我问:“朋友多吗?”
他说:“姑娘定亲时,去参加宴会的,基本上都是老战友,没有几个朋友了。”
我问:“有没有朋友,会陪伴一辈子?”
他说:“夫妻都难,何况是朋友了。妻子跟随你一辈子的前提是有共同的子女,共享你的财富,并且有世俗的道德捆绑着,你愿意跟朋友共享财富吗?”
我问:“你如何看待朋友这个概念?”
他说:“我的观点可能比较另类,我认为一个人要少交际,多跟自己相处,多跟家人相处,不是刻意地保持淡漠,而是不温不火、不远不近,拿捏准这个分寸,不要把朋友当成亲人去相处,朋友就是朋友,其本质依然是外人,真的病倒在床上了,唯一能陪伴的,就是家人。”
我问:“拜师学艺之类的呢?”
他说:“这正是我要表达的观点,多拜师,少交友。”
我问:“红颜知己之类的呢?”
他说:“每个人年轻时都有故事,但是故事的女主角现在都在别人的怀里。”
我问:“让你跟我父亲换角色,你换吗?”
他说:“我羡慕的是你父亲的健康与多子多孙,若是让我重新选择,我肯定还是会选择我。”
我问:“如果让你重新来过,你会做什么改变?”
他说:“会选择做个民营企业家,做个清爽之人,为自己争取最大的自由。不求事业有多大,能够持续、稳定即可,保持每天健身,不应酬,不喝酒,多生几个孩子,多陪伴孩子。”
我问:“细水长流还是波涛汹涌?”
他说:“细水长流。一个人,真花不了多少钱,多数人创业都已经忘记了为什么出发,创业的目的不是为了赚多少钱,而是为优质生活或梦想提供物质基础。”
我问:“若我能稳定住每个月几万元的收入,我要不要继续创业?”
他说:“不要!而是要安心地生活。你去国外看看,人家那才叫生活,我们只是叫活着而已。越早开悟越好,日子很短,五十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我问:“你对蕊姐什么态度?”
他说:“安心上班,安心生活,做个平平常常的人,不要过于抛头露面。”
我问:“听你讲这些,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很多艺人不出来了,不是过气了,而是腻烦了?”
他说:“是的,他们过够了璀璨的生活,只想回到平常心,老百姓没经历过璀璨,咋懂平常心呢?”
走的时候,老爷子不舍,太孤独了。
我帮他把收音机打开,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在想,这比伺候我亲爹还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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