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

                                 
         
                            

                   

 


 

                               上山去

多年前有一段时间，我天天早上6点起床，去登县城北边的凤冠山。那时登山的目的主要是想增强体质，抵抗三天两头的感冒。坚持了两个月后，感冒少了，腰腿软了，每天感觉身轻体健，精神饱满。可是后来，身边关于登山损伤膝关节的事例和亲友们的劝告开始困扰我。我退缩了，把天天登山改成三天、五天一次，登山的时间可在清晨、傍晚，或者午后，速度也由原来的一口气冲到山顶改成随心所欲慢游到山顶。几年过去，这样的登山竟然成了一种生活习惯，如果每周不登一两次山，不上到山顶溜达溜达，就感觉到一种失落，一种庸懒，总像是欠下了什么。

感谢上天的安排，让我居所后面不远处就是凤冠山，让我可以在平常日子的琐碎、庸碌之余，上山去游荡、放逐；让我可以在一路走走停停中，对着一朵花，一棵草，一片叶，发一会呆出一会神，或有声或无言地倾诉，或吟或诵地赞美；让我可以登上山顶放开歌喉拥抱蓝天白云；让我可以坐下来，眺望远处的山峦，俯瞰山下车马喧嚣......那一刻，我的身体是轻松的、灵活的，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每一次呼吸都是清新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那一刻，我的心是自由的、飞翔的，充满了诗意的悲悯和温柔，又有着如水一般的澄澈和平静。那一刻，自身的喜怒哀乐是那样的渺小，生活的烦恼羁绊，也是那样的无所谓。那一刻，我心里想的，行动上表现的，山一定能感受得到，它总是默默的聆听、容纳，用它的质朴、宽厚、深沉、包容，用它承载的一朵花的笑容，一棵树的姿势，一声鸟的鸣叫，一滴露珠的晶莹......给我以滋养、以庇护，以开脱、以超越。

识一座山，赏一处景，就好像知遇一个人，需要机缘和灵犀。如果你仅仅把山当成一座不会说话，没有知觉的物质的存在，把它当成一段路程一段距离，登山的乐趣实在不是很大。如果你能看到它的美，看到它在春夏秋冬各个季节不同的景色，看到阴晴雨雪不同天气里的风云变幻，登山就会是一种放松休闲、旅游娱乐。要是你还能从中感受到自然与人的情份、关系，领悟到一些灵光、指点，那更是一种精神洗礼和心灵享受。

山和人一样是有魂魄的。相遇、相识更是一种缘分。正如史铁生与地坛的相遇，一个正值青春华年忽然残废了双腿，一个曾经琉璃朱瓦，玉砌雕阑，如今却朱红剥落，断壁残垣横陈。他们之间有过同样光鲜、美好的过去，又都遭遇着同样失落失意的现在。不一样的是，虽有着同样的遭遇，却有着不同的内蕴与气质。一个烦躁，一个沉静，一个逃避，一个从容。双腿瘫痪的史铁生，在那个当时还是一片荒芜但并不衰败的园子里，寂寞过，挣扎过，痛苦过，深深地思考过，是地坛的蜂儿，蚂蚁，瓢虫，蝉蜕，露珠，林木，落叶，阳光，行人，是地坛里那个美丽却弱智的少女，是母亲的脚印等等出现在他眼里和生命中的人和物，让他明白了“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剩下的就是怎样活的问题了！”这一生命事相，明白了“在命运面前，休论公道”和因苦难而有差异的世界，从而完成了自身“度化”的大彻大悟，完成自我救赎，探索出生与死，时间和命运的真谛。于他而言，地坛是良师，是挚友，是母亲。他眷恋着地坛，感恩着这种缘分给予他的领悟、哲思与指引。

我们虽不是史铁生那样胸怀文学大志，胸怀担当和责任，勤于思考和探索的人，但我们却处在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不论是为了生存而忙碌、奔波，还是为了名利而纠缠、角逐，时常让我们感觉到矛盾、困惑、身心疲惫。我们需要一个清新、自然的环境来安放、安置身心，哪怕只是暂时的，一小会儿。我们渴望回归自然，放松自己，渴望在人潮之外，让灵魂得到一丝宁静、惬意。那么，上山去，不需要计划，也不需要银两，只要你肯迈开腿脚，山，永远都向你敞开着怀抱，即使你天天去，它天天都会给你新的发现和惊喜，给你抚慰和启迪。

上山去，最好能上到山顶。山顶有风，有阳光，有纯净的空气，有无限遐想的空间。